第36章 二合一36(1 / 2)

程四喜跪在地上, 用袖子偷偷擦着快要滴下来的汗,开始对着刘氏一五一十地汇报:“大小姐回了陈家村,那天我瞧着她跟陈家的儿子一起来镇上……”

后面他说了什么, 刘氏已经听不到了。

她满脑子都是:“找到了!人在江南——终于找到了!”

这些时日因为始终没有陈松意的消息, 她心中不安, 想去找那位曾经指点过她的高人。

为此,她已经把京城附近的大小道观甚至寺庙都找遍了, 却始终没有再见到那个道人的影子。

当年, 对方把调换命格的术法跟如何去找到合适女婴的方法交给她,只说过要在她们十六岁时正式开始交换气运, 等到十八岁时让明珠亲手杀了松意,就能彻底调换命格, 保程家荣华富贵。

可是, 他却没有说过如果在术法完成之前松意就死了会怎么样。

这也是让刘氏忧心的, 先前京城几日电闪雷鸣,她甚至做梦都梦到松意陷在流民堆里, 已经断了气。

而随着陈松意离开程家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变得倒霉了起来。

旁的就不说了,就说那日去寺庙,回来的时候竟遇上一场大雨。

山路湿滑,轿夫差点脚下一滑,把她从轿子上摔下去。

他们走的可是山道,若摔下去,刘氏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

受了这场惊吓, 一贯身体好的她又发了一场烧。

她感到自己这是被反噬了,连忙把那两个藏在暗格里的娃娃取出来一看,结果发现代表明珠的这个娃娃头顶的红色竟退回去了一些!

这让刘氏不敢再出门, 只好待在家里,也不敢下地。

她本来就因为生病而气色不好,成日待在床上,也没有顾得上好好收拾自己,还因为着急上火,嘴角长了燎泡。

程卓之回到房中,就看到哪怕生了三个孩子也一样柔弱娇美,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外表的妻子变得面色蜡黄,嘴角红肿,头上身上还散发着略显难闻的气味,都不想亲近她,连着几日都宿在小妾那里。

刘氏见他神色不对,只安慰了自己几句就匆匆离开,连忙叫人拿镜子。

拿过来一照,她才发现自己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又是一顿气急难受。

她心中虽然恨丈夫薄情,自己只是稍微没有收拾,他就这般做派,但心中更怕自己的精心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怕程家气运破败。

于是,她不得不振作精神,重新梳洗打扮,又几乎是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去找这两个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总算盼来了好消息。

虽然刘氏也怀疑,凭陈松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身上又没有带点盘缠,她是怎么从京城走到江南去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找到了就好。”刘氏打断了程四喜的叙说,“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她说着就要起身,旁边站着的丫鬟连忙来扶。

经过连日的休养,刘氏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嘴角的燎泡也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起得猛了,还是感到一阵头晕,另一旁的妇人忙扶稳了她:“夫人。”

“无碍。”等到那阵眩晕过去,刘氏站稳了,睁开眼睛,对还跪在地上的程四喜说道,“起来,随我一起去。”

一行人以刘氏为首,匆匆的从院子离开,朝程卓之的书房去。

刘氏走在最前面,知道了陈松意的踪迹,她的心就落回了原位,感到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

眼下谢家要退婚,程老夫人死活不肯。

程卓之一边面对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攀附上的清贵谢大人,另一边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娘,顾得了面子就顾不了孝道,让他里外不是人。

谢家那边还在等着他的答复,他已经不敢去见谢谦很久了。

刘氏上身不动,脚下走得飞快,只要自己去跟他说要带明珠回一趟江南,把松意带回来,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甚至他也会再次明白过来,他那个老母只会给他添乱,丝毫不体恤他在官场上的难做,只有自己这个妻子才是真正为他好、为他着想的人。

“夫人。”随她陪嫁到程家来的管事娘子面带忧虑,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把人接回来以后,难道真的要等明年春闱,把她嫁到谢家去吗?”

刘氏“嗯”了一声,八风不动地道:“谢家不就是要她吗?把她带回来,自然也不用退婚了。不过是一个谢家,嫁便嫁了,何况做了谢家妇,她反而要加倍仰仗我们程家。”

只要把人找回来,一直在她的眼皮底下,就不怕她翻了天。

再说,女子嫁人之后,在后宅才是艰难的开始,就像她,哪怕有丈夫的疼爱,这些年不也受了许多磋磨?

见刘氏说得淡淡,作为她陪嫁的妇人心中不是滋味,却也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她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管事娘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才刚来到书房外,就听见明珠小姐的声音在里头大哭着喊道:“她陷害我!爹!我远在京城,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回江南?又怎么能买通镇上的混混去坏她名声?爹你不要相信他们,都是陈松意跟他们联合起来骗你的!”

刘氏一听到女儿的话,身形就晃了晃。

她强自压下情绪走上前,就看到书房中脸色铁青的程卓之跟两个做官差打扮的人。

再看跌坐在地上大哭不已的女儿,刘氏哪里还猜不到她定是又做了什么小动作,而且还没成功,顿时感到一阵胸闷气急,还未进去斡旋,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里面的陈卓之只听到外头响起惊叫:“夫人?!”

“来人啊,快请大夫!夫人晕过去了!”

当程明珠在江南做的安排东窗事发,让程家再次陷入鸡飞狗跳的时候,刚从江南回来的风珉正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包下了雅间,邀了许久未见的好友谢长卿见面。

他从江南奔波回来,觉得自己风吹日晒,不过是糙了一些、黑了一些,还是一样丰神俊朗,依旧无比吸引京中女子的目光——直到见了谢长卿,才重新被好友打消了这种错觉。

两人在雅间里对坐相谈,谢长卿知道了他这趟出去因缘际会救下了付大人,风珉也知道谢家已经去向程家提退婚了,一时间看着自己的好友,欲言又止。

他既用了表兄妹的身份来为陈松意掩护,回到京中再见了付鼎臣,也没有说破其中的内情,此刻看着平静的好友,风珉就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你这个前未婚妻真的跟你想的不一样。

她不是寻常的闺阁千金。

她有着不让男子的胆识与能力,是个你错过了会后悔终身的奇女子。

他不能这样说。

他不应该对陈松意有这样的了解。

因此,他只能转而提起了她哥哥。

谢长卿听他兴奋地道:“这次去江南,我还结识了一个人。长卿,只要他明年下场,必定是你的劲敌。”

谢长卿抬头看向了他。

眼前的好友离开京城一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整个人变得积极起来。

虽然风珉自己不一定有察觉,但他身上那种不甘被安排,却没有办法摆脱束缚,所以只能愤怒地当个混账纨绔,从头到尾跟他爹对着干的感觉消失了。

就感觉像是他出去一趟,就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空,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谢长卿思忖,这仿佛不仅仅是因为风珉参与了拯救付尚书的事。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从没在风珉口中听到他对别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于是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风珉:“跟我们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出身农门的贫寒学子。”

他将陈寄羽的出身概括地说了说,只略过了他是陈松意兄长的身份,“他能进沧麓书院,还是因为他老师的举荐。他也不像其他人能专心读书,由于家贫,只能靠在书院里做一些杂务,给别人抄书来赚取生活的费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我跟他相处,与他交谈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对着的又是一个你。”

风珉说着,不等好友说什么就摆了摆手,“我说的只是一种感觉,就是那种只要朝中有你们支持我,天塌下来我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在边关浴血奋战的感觉。”

“不过你们一样,又不一样。”

风珉顿了一顿,又说道,“你是你,他给我的感觉更像付大人。”

谢长卿如玉的指尖停在杯上,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像付大人么?”

这真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

“嗯。”说到最后,风珉露出了略显神往的目光,“如果明年你们都入了仕途,那么放眼十年二十年后,这届举子有谁能够登阁拜相的,就只有你和他了。”

听着好友对这个江南学子的评价,谢长卿心中也生出了对这个对手的期待。

他缓缓道:“如果明年春闱能在考场上与他交手,我会十分期待。”

风珉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好友从读书以来就未逢敌手,后来入了天下才子齐聚的横渠书院,更是成为了全科第一,听到有人能被自己称为他的对手,长卿心里是有期待,也有战意的。

“没问题。”风珉想起离开江南之前陈松意说的话,对明年陈寄羽来京城这件事没有怀疑,他举起酒杯,对好友许诺道,“到时介绍你们认识。”

至于为什么他在江南认识的这个书生会这么巧跟陈松意同宗,甚至跟她的面容还有几分相似,那就不是他要解释的事情了。

两人选在三楼雅间碰面,虽然是酒楼里最清静之处,但也听得到楼下的声音。

谢长卿垂着眼睫,将杯中梨花酿凑近唇边,一副司空见惯,不为外面的热闹所扰的样子。

经过江南狂生的狂轰乱炸,风珉对这种声音很是敏感。

他挑了挑眉,用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抵就开了窗,低头看向楼下喧闹的人群。

下方喧闹的果然是一群书生,其中大概还有长卿在书院的同窗。

这群文人士子所高兴的事情是一样的——付大人回来了!他得到了应有的公正待遇!

在圣上派人查出云山县的匪患是马元清的侄子马承所养,受他指使,那三个匪寨肆意抢劫过路商队,强抢民女,为祸一方,还不止一次截杀朝廷命官以后,从上位以来就没有吃过亏的马元清为求自保,就被迫亲自斩杀了这个侄子。

马元清积威已久,又执掌兵权,在朝中霸道惯了。

能让他将当成亲生子一样疼爱的马承斩杀,还自请降职,这一仗付大人赢得何其漂亮!

尽管谁都知道,此人的自请降职不过是以退为进,给帝王一个安抚文官,发泄怒气的出口,实际上宣帝是离不开他的,他不会一直这么沉寂下去,而且以后只会跟付大人越发不死不休,但马元清的这步昏棋让朝中文官都警醒了。

这一次付大人离京遭劫杀,让他们看到了以马元清为首的阉党强大起来,把整个大齐朝堂变成他们的地盘,在他们的高压管控之下会是什么景象。

连兵部尚书付大人这样名满天下的两朝老臣他都敢劫杀,自己等人如果哪日得罪了他,或者只是让他的哪个侄子看不顺眼了,那等待自己等人的又会是什么结果?

——哪怕已经官至几品,也是没有保障的!

所以当付鼎臣被迎回京城之后,京中跟他走动的大臣就多了起来。

整个文官集团都有了危机意识,不再明哲保身,不再一味的顺从避让。

这些落在文人士子眼中,就是读书人的胜利,是清正朝中风气的开端,他们自然要狂欢。

酒楼高处,风珉收回了目光,虽然在心中笑他们天真,但也确实要承认这样的快乐很能感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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