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合一55(2 / 2)

她回到村里,收拾好东西,再次脱离了刚刚安稳下来的生活。

顺着他说的方向,她朝着山上爬去,磨破了膝盖,磨破了手掌,来到了上方的湍流。

那些前来搜寻的人,马蹄这才踏入了村落。

她溯游而上,找到了他口中的那片树根,然后跳了下去。

她的水性不算好,一下水就想起那个夜晚。

在黑暗的水道里,她跟身旁挨挤着的少女们一起脱离了身后的黑暗。

可是现在,她们都死了。

她努力地游着,抓住了交错的树根,伸手去底下摸他所说的布包。

水不时地淹没她的口鼻,让她感到阵阵窒息的痛苦。

她心中是有仇恨的,只是觉得不堪,不愿回首去面对。

当有人还活着、带着这些东西去揭露的时候,她可以隐姓埋名活下去,但是现在没人了,就轮到她了。

交错的树根里,余娘的指尖勾到了一件硬物。

她连忙努力地伸长了手臂,潜下水去将东西拿到了手,又猛地浮出水面。

水从她的脸上、头发上滴落下来,她看着自己拿到的东西,深深地喘气。

片刻后,她才把这些罪状跟信物放在了怀中,努力地朝着岸边游去。

进了村的追兵在水边发现了目标的尸体,却没有从他身上搜出他们要的东西。

带头的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冷厉。

逐渐深沉的暮色中,他转过了头,看向已经燃起灯火的村子:“查,把人叫出来问清楚,今天什么人来过这里,村子里现在又有谁不在了,查!”

很快,他们就锁定了那个住在村头的、名叫余娘的年轻女子。

“……她是最近才寻亲寻到我们村里来的,我们也不知道她原本来自哪里。”

“她不大爱跟人交往,其他的我们也不了解。”

“今天,我们一起去水边浣衣,我们先回来了,她洗得慢……”

得到了余娘当时的警示,回来之后又发现她人不见了,姑娘们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余娘是想保护她们的,才会让她们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现在这些人来问,她们什么都推说不知情,或许就能阻碍一番,让余娘有更多的时间脱身。

这十余骑的首领看着她们,一眼就分辨出她们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话。

如果这里不是已经靠近京城,不宜惊动京中,他就把这些贱民全都杀了。

村民们迎着他的目光,心下一寒,不由得往后退去。

幸好这些人在问了余娘的外貌特征、得到了答案之后就从村子里离开了。

十余骑踏着星月朝着京城方向去,其中一骑背上还驮着一具尸体。

“她一定是去京城,那些东西必然在她身上。”

“这些人没有说实话,消息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先过去,把事情同马大将军汇报,把守城门,等她自投罗网。”

-

从这里到京城,骑马需要半天时间,靠两条腿走过去,不眠不休也要一天一夜。

何况余娘不敢走大路,前进的速度就更慢。

在路上,她只要一看到做官差或者将士打扮的人就忍不住颤抖,怀疑这些人是要来抓自己的。

等她怀揣着证物跟信物走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天上午了。

站在入城的队伍里,看着前面那些守在城门口的军士,余娘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然而,她却听见排在前面的人说道:

“咦,奇怪了,怎么这两天城门口的守卫变严了?”

“不知道啊,我也记得上回来守卫没有这么多,检查没有这么严的。”

余娘心里一沉,再看向那些在城门口来回巡视、严密审问每一个进城者的守卫,她就猜到那些人已经到了京城,在这里等着她。

难怪一路上她都没有遇见追索她的人!

余娘往后退去,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离开了队伍。

进不了城,她就没有办法把东西交给付大人,她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付大人,更不知道京城里有哪个衙门没有跟江南的那些人勾结。

城门外,那几个从江南来,奉命追捕“乱党余孽”的人做着禁军打扮,审视着往来的年轻女子。

察觉到队伍里有个年轻女子退走,他们目光立刻锁住了她。

余娘感到如芒在背。

正在这时,她看到旁边停下一辆马车,有几个穿着同款白色衣袍的年轻人从上面下来,结伴排到了入城的队伍中。

书院……横渠书院!

脱离了队伍,余娘立刻来到了那辆马车前,向着刚刚把客人放下来的车夫问道:“这车刚刚是不是从横渠书院来?”

正在擦拭车辕的车夫看了她一眼,见到是个满面尘色的小娘子,于是说道:“对。”

“送我去!”

一听到他的话,余娘就二话不说直接上了马车。见到这么性急的客人,车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跳了上去:“坐稳了!”

“追!”

见那马车一跑,后面几人立刻确定这个女子有问题,马上追了过来。

余娘坐在车上,心如鼓擂,向着车夫催促道:“快一点!”

马车应声加速,后面追上来的人追了一段,见他们越跑越快,凭两条腿肯定追不上,于是恼怒的回身去骑马。

车厢里,余娘按着放在胸口的罪证与信物,抓着车窗稳住身形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如果说,世间还有一处地方没有跟江南的人勾结,而且又能在江南来的鹰犬追杀下庇佑她,替她联系到付大人的话,那必定是横渠书院。

她恨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心中祈愿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马车跑得极快,但身后的追兵骑着马,跑得更快。

虽然迟了他们许久才追上来,但双方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的缩小。

余娘简直能够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焦躁中,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前方。

幸好书院就在京郊,离城门不远。

在身后的马蹄声追上来之前,书院的屋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青山环绕间,横渠书院外面的小集市井然有序,也十分热闹。

每隔五日,交不起进城费用的商贩就被允许来摆摊,书院外宽敞平整的空地作为他们的聚集地,除了吸引书院里的学子,也吸引其他生活在城外的人。

书院外,一个茶棚下,风珉与谢长卿对坐。

他来送庄上新出的瓜果给好友,随后便在茶棚坐下,一边看热闹集市上的众生,一边喝着茶棚里并不好喝的茶,随意的聊天。

忽然,集市那头传来了惊叫。

横冲直撞的马蹄声伴随着蛮横的几声“滚开”,扰乱了书院外的安宁。

两人都定了定,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冲在前方的是一辆马车,上面除了惊恐的车夫,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

追在后面的则是四五个骑着战马,做着禁军打扮的人。

他们在人群密集处就拔.出了刀,狠狠地刺向了车厢!

谢长卿放下了茶杯,脸难得沉了下来:“书院立院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在书院外这么放肆。”

风珉更是直接起了身,看着这伙人,面色不善。

马车里,明晃晃的刀身透窗而过,映亮了余娘的脸。

而旁边透过来的另一刀如果不是偏了几分,伤的就不止是她的手臂。

她忍住了一声痛呼,在摇晃飞驰的马车里稳住自己——

书院就在前面了!

她已经看到了茶棚里有个穿着白色书院衣袍的身影。

就算是死也好,只要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把东西交给他,交给书院……

不过这些想杀了她的人却没有再逞凶的机会。

风珉在他们进入攻击范围的时候,就长腿一撩,把面前的板凳踢飞了出去。

贴在马车左侧,想要一刀了结了这个女子性命的人听见破风声,下意识转头。

结果就看到一张长条板凳迎面拍来,顿时惨叫着被从马上打了下去。

风珉冷颜道:“上!”

话音落下,跟着他出来的几个护卫也都抄起了板凳,冲出了茶棚。

板凳在他们手里,是比刀更强的武器。

那几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脱离了马车两侧。

而受了伤的车夫控制不住受惊的马,眼看着马车就要撞到书院门外立着的那块碑上,他的脸比刚刚挨了一刀还要白。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身影从旁边掠了上来。

来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缰绳,站在车辕上就硬生生勒停了受惊的老马。

老马痛嘶一声,两只前蹄扬起,马车差点后翻。

风珉又是一脚踏下,放松缰绳,将马车再次定住,终于停在了石碑前。

谢长卿从茶棚里走了出来,蹙着眉看向集市两旁被撞倒在地的商贩。

那几个禁军打扮的人被风珉的护卫治住,还在他们手下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怒骂。

他听着这几人所带的江南口音,又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这才朝着破损的马车走了过来。

“你可还好?”

马车上,风珉弯腰掀开了帘子,看着里面惊魂未定的年轻女子。

余娘捂着手臂看向他,原本想开口,却见到风珉身上的衣服不是书院的衣袍,于是在这个俊朗公子的问话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风珉皱了皱眉,听到好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可还好?”

他转过头,想跟谢长卿说话,余娘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一见到那个穿着书院白衣的身影靠近,她就顾不上自己的伤,立刻从怀中取出了那许多人用性命护了一路的证物,颤抖着打开了,从马车里捧了出来,捧到了谢长卿面前。

谢长卿一顿,目光从她沾着灰土跟血的手移到她捧着的东西上。

只见这个身着布衣,满面尘土,发鬓散乱的年轻女子跪在马车里,声音里带着因害怕、愤怒跟仇恨而生的颤抖:

“这是两江总督桓瑾手下的知府、厢都指挥使等人控制漕帮,私运官员、劫掠女子、经营妓寨、滥杀无辜、陷害忠义的罪状,还有义帮的颜清姑娘让人拼死带给付大人的信物!”

随着她的话,风珉的目光落在那个信物上。

然后,死死地定住了。

余娘手臂颤抖,血液慢慢地染红衣衫。

刻骨的仇恨渗入她的声音。

“我本良家女,被劫掠到红袖招……州府动乱之夜,那些跟我一样被劫去红袖招的女子拼死一搏,杀了来那里寻欢作乐,把无辜少女当做祭品的恶鬼……她们都死了,活着出来的就只有我一个!

“我是人证……后面这些人追杀了我一路,不让我进城,因为我是活着的人证!

“求书院帮我把这些证据呈给付鼎臣付大人,我愿意作证……只求付大人能查明真相,为红袖招跟义帮的亡魂洗脱冤屈!求书院送我去见付大人!”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绝望。

她终于听见了一声“好”,整个人顿时脱力。

谢长卿接过了她手中的证物。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肃,将那种从未离开过他的忧郁都驱散了。

风珉握着帘子,眼睛始终在瞪着那只熟悉的锦囊——信物,付大人……

陈松意,你就说你在做什么,你就说你说过的话里到底几句真,几句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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