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第 252 章252(2 / 2)

在路过太平县的另一个村时入室盗窃,因为看到那家的女主人漂亮,瞬间就起了歹心。

趁着女主人的丈夫熟睡,他把人打晕,然后对妻子用强。

在遭到反抗的时候,他就用绳子把女人勒死了。

等到发泄完□□,看着床上的尸体,他才慌了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个时候,男主人恰好要醒来,他心下一横,又把男主人给勒死了,还去了旁边的房间,把两个熟睡中的孩子闷死。

带着偷来的金银,他逃了一段时间。

最终被捕头抓获,关进了监牢,等待问斩。

他也是一开始破罐子破摔,十分嚣张,还在挑衅狱卒。

自从几天前,每到这个时候就感到有人在勒他的脖子,无法喘气,才变得生不如死。

牢头怀疑过这两人是在作戏。

而且他们手上都沾着人命,毫不无辜,就算真的是冤魂索命,死在牢里,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所以没有管。

面对这两个一到点就发出各种异响、行为举止跟神情都非常恐怖的狱友,住在他们对面监牢的女人却是始终镇静。

她在地上用棍子画出了歪歪扭扭的观音像。

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县令把她关进来只是为了保护她。

不过一开始,她整个人都是绝望的,懦弱地哭泣不止。

直到某一日醒来,她说自己梦到了观音菩萨。

菩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需要历经的劫难。

唯有度过去了,她才能修成正果,变成观音菩萨在凡间的化身,普度众生。

从那一日起,她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管对面传来的声音多大,她都不在意。

今日也是如此。

只不过今天当她再次专注地在地上描绘着自己画出的观音像时,那两个经受着折磨、痛苦不堪的犯人忽然同时扑向了栏杆,朝着她伸手:“救我……观音大士……救我!”

女人这才有了动静。

她抬起头,还残留着伤痕的面孔笼罩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看着这两个向自己求救的罪人,她嘴唇一动,说道:“睡吧,去梦中忏悔,然后安心等待死亡。”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两个疯癫无状的人一下子定格住了,仿佛那些恐怖的幻象都从他们眼前如潮水退去。

他们重新安静下来,瘫倒在了地上。

狱卒仍旧是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们没死,便没有费心来看这两个人渣。

而张俊从稻草铺成的床上起了身,睁着血红一片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看他一眼,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看到罪恶,于是只是收回目光,继续画她的观音像,没有说话。

“龟儿子滴……”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狱卒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三个犯人,加上今天刚刚送进来的张俊,简直是一群疯子。

县城大人还要他们看好张俊,保护好他,这就算好好一个人放在这里几天也要疯了嘛!

接下来几日,县衙全力在七里村调查,收集线索。

知道张俊已经醒来,人待在牢房里一直不吃不喝的时候,何县令也亲自来了一趟。

见到一天一夜不进滴水、嘴唇都已经干裂的张俊,何县令命人打开了牢房的门,在捕头的陪伴下走了进去。

尽管张俊的手脚都被锁住了,但在捕头看来他依旧是一头猛虎,令他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点。

何县令却比他镇定,到底是因为心里清楚张俊不是真正的凶手。

他来到这个青年面前,开口叫他:“张俊。”

人一般都会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可是张俊却没有。

他的眼睛仿佛被一层血色的阴翳笼罩着,让他跟这个世界隔了一层。

何县令看着他,“七里村的事你还有印象吗?是谁在你表妹的喜宴上杀了她,杀了那些宾客?我们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那些孩子被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是这里面的哪句话或者哪个词触动了张俊的神经,令他从一尊木雕泥塑活转了过来。

“血……”他看着何县令,一天多时间没喝水的嗓子发出的声音粗砺得仿佛砂纸摩擦,“毒……”

血……毒……

他会说的,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何县令早就在那个最早见到他的皂吏口中听到过。

明明那时候他还能说清楚一句话,可是等醒来以后,人就像疯了,只记住最深刻的两个字。

“大人,他神志不清,怕是问不出什么。”捕头在何县令耳边说道,而且这个时间,又是左右两间牢房的人开始发疯的时候了。

再加上只会重复“血……毒……”两个字的张俊,东边的这三个监牢仿佛疯人院。

捕头劝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何县令站在原地,最后看了神情恍惚的张俊片刻,才转身离开。

出了监牢以后,何县令吩咐让人去请大夫,尽快把张俊的疯病治好,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而灭村血案没有半点进展,太后寿辰大赦的事也只能暂且押后。

“他们在牢里待着,说不定比在外面待着更安心。”

想到最近整个太平县因为这桩案子人心惶惶,何县令忍不住自嘲道。

然而,在请来的大夫治好张俊之前,守备军方面的人就先来了。

知道张俊回家探亲却卷入凶案,还被当作凶手关押起来,他的上级派了人来察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这桩案子跟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无关,那县衙就要立刻把他的人还回来。

如果有关,他们也要知道真相。

要看看一个在军中前途光明、年轻有为的左十将怎么会突然在喜宴上发狂,还一口气杀尽了村里的所有人。

从把人关押起来的时候,何县令就做好准备,军方的人现在过来他也不意外。

他只在自己的书房里坐着,等着来捞张俊的人过来见自己。

可是等了半天,那个据说已经登门的人却还是没有来。

何县令一下子便沉下了脸:“人呢?”

见门外狱卒匆匆跑来,他就知道军方来的这个人十分嚣张,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来太平县,没有先来县衙后院见自己这个县令,而是直接去了牢里,要见张俊。

“荒谬!”

何县令难得情绪展露于外。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跟这些武夫打交道。

蛮横,粗鲁,不按规章办事。

他立刻起身朝着大牢的方向去,把上门来叫他的狱卒都抛在了身后。

县衙大牢里,关在外面的牢房中的犯人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身影。

这是一道跟牢狱格格不入的鲜红色彩,对看惯了昏暗光线的他们来说,红得仿佛要将眼睛都灼烧。

来人身穿皮甲,踩着军靴,腰间挂着一把剑,乌黑如鸦羽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飒爽地垂落。

这道似火的身影进入县衙的大牢,如入无人之境,想要阻拦的人都被她身后的甲士挡住。

她来到了牢房深处,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看着里面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眼睛不知在看哪个方向发呆的张俊,她开口唤了他一声:“张十将。”

她一说话,声音就恍若凤鸣,驱散了这个牢房深处的灰暗跟烟尘。

就连她身后那个专注于观音画像的女子都为这声音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张俊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的嘴唇仍然在翕动着,如果仔细看的话,就看得出他这个时候在重复的还是那两个字。

就在站在门外的人皱起了修长的眉,想要让人把门打开、亲自进去见他的时候,何县令终于来了。

他一来到这里,看到站在门前看张俊的人,脸上的神色就从怒意变得复杂,然后又转为了无奈。

守备军那么多人,怎么来的偏偏是她?

或者说,怎么那么多地方可去,这位大小姐怎么偏偏就来了这里?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那个代表军方来捞人的红衣女子耳朵动了动,调转目光看到了他。

何县令来到她面前,还未开口说话,她就用手里拿着的令牌敲了敲牢房的锁:“何大人,开门。”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何县令脸上已经不见先前半点的愤怒。

对着别人,他可以黑脸,但是对着她,他不能。

因为这是他的老上司兼恩师——成都太守薛清之女,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何县令说着抬起了一只手,扶住了最近因为缺少睡眠、思考过度而作疼的头:

“我早该知道的,红衣女侠‘巴妙音’,既有财力召集蜀地游侠,组成一支不错的队伍,而且又能让守备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你还能有谁……”

红衣女侠巴妙音,是这一年来在巴蜀声名鹊起的一个存在。

她收服游侠,四处攻城夺寨,将许多游走在灰暗地带的寨子都收服了,为她所用。

而凭借她的力量打不下来的,就有当地的厢军出手剿灭。

反正在她手上投降起码还能保留寨子的名字,可是如果等到厢军出手,那他们的寨子就要彻底成为历史了。

因为她的出现,巴蜀最近太平很多,她去过的地方,曾经占山为王、偶有欺压百姓的寨子全都改过自新,还有不少直接加入了厢军,壮大了巴蜀守备军的力量。

而她没有去过的,也因为害怕她到来直接把自己灭了,所以最近都夹起尾巴做人,收敛得很。

何县令不是迂腐的官员,能够有这样的力量震慑,让百姓的生活变得平静,他便觉得“巴妙音”的存在是件好事,可以接受,不会刻意去针对。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用了她母亲的姓氏、化名“巴妙音”的红衣女侠,会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薛灵音。

薛灵音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

她带着英气的美丽面孔因为这一笑,仿佛将牢房里的阴暗都照亮了。

“可不就是我了?”她爽朗地道,“我爹安排的人生我不喜欢,我想出来做一些事,寻找一些人生的真谛——”

何县令放下了手:“所以你就去了你舅舅那里,还用母族的姓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现在又要来干涉我太平县的事?”

薛灵音正色:“这不是干涉,你们抓了我们的人也有好几天了,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说着,再次看向仿佛失去了神智的张俊,“你把人关在这里,谁是真凶,你调查清楚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让我把人带回去,由我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看他这个样子,适合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吗?”

何县令没有和她争执,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随后又道,“我也没有对他用刑,反而让人好好照看着他,希望他早日恢复清醒,能够配合调查。恕我直言,大小姐,其他方面你强过我,但在调查审理案件上,还是我略胜一筹。”

薛灵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自己确实没有遗传到父亲在断案上的天赋。

但要她就这么走,也是不可能的。

她又看了坐在里面的张俊片刻,然后提议道:“不然我们打个赌,人先放在你这里,这个案子我们两边一起查,你先查到,人就由你来处置,我舅舅那里我会去说,可要是我先查到——”

“那我就认输,而且答应你一个条件。”何县令毫不犹豫地说道。

薛灵音收回目光,一扬眉毛:“成交。”

薛灵音要走了七里村血案的所有信息,准备带着自己的人,用她的方式去追查。

自她介入前一个多月内,巴蜀混乱四起,像这样奇诡的案子不止出现了一桩。

太平县的大牢甚至发生了越狱。

包括张俊在内,他左右两侧跟他对面的那个女人全都被劫走,失去了音讯。

……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一艘大船行驶在江上。

春季雨水丰沛,江面水涨船高。

从旧都开往巴蜀的船在这个季节逆流行驶,船速应当非常的慢。

可是这艘出自漕帮的大船行在江面上的速度却仿佛不受湍急的江流影响。

而且行驶到哪里,哪一段就会风平浪静,连水下的漩涡、暗礁仿佛都失去了杀伤力。

船头,陈松意迎风而立。

船身上刻画的符文减去了很多行进的阻力,又有她小范围地控制元气,再加上漕帮船只的改进,在这段行驶的速度几乎是以前的几倍。

他们是在旧都跟大部队分别的。

游天、风珉还有大部分的天罡卫,跟负责押送粮草和新打造的农具、兵器的水师将领一起,走另一个方向去边关,她跟厉王则转坐了漕帮的船前往巴蜀。

春天水急,入蜀又是逆流,为了缩短时间,陈松意不得不采取了一些手段。

沿途这样操控元气改变环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散入大阵的气运都已经重新归于身上。

现在她身上的气运怎么算也有之前大齐的四分之一。

因为一路走来都没有风雨,所以她日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船头,看着沿途的江景。

她心中迫切地想要快点抵达风雷寨,可是又希望不要那么快。

这是近乡情怯,但又跟回江南的时候不同,毕竟这一次她要去见的是第二世的家人,而这一世的她对他们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

还有师父,最重要的是师父。

她冒用他的名字做了那么多的事,很怕真正见到的时候会被师父斥责。

而且小师叔又为了先去攻破那个毒城,所以先行去了边关,不能给她投桃报李,向师父力争说“她就是你的徒弟!师兄你是不是失忆了?”。

所以,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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