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五 朝堂论水 385(1 / 2)

姬胡一双剑眉猛然一耸:“你没请他到镐京来?”兴修水利乃是亲政前便定下的长策,姬胡此问,颇有责怪之意。

荣夷低声道:“臣私下里将大王欲兴修关中水利之事说与他听了,但彼时济水尚未疏浚完全,臣已命快马前往即墨送信,命徒儿秘护姒禹父子入关。”

姬胡凌厉的目光一闪,又平静了下来淡淡道:“说说吧,你既举荐这个姒禹,觉得该委他以何职?”

“大王以为水工令如何?统领所有治水之民夫与水工,主理井田毛渠之疏通与接入涝水工程。”

姬胡微微点头,叩着面前王案案板:“旬日之内必须请姒禹入镐京,当殿应对之后,再行任用。”

“是!”荣夷慨然挺胸:“臣已接齐地飞书,五六日内姒姓父子便可入函谷关。”

鄂鲲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的陷入这个虚幻而又飘缈的梦境之中:他梦见自己一忽儿化作北溟之鱼,鲲鹏飘游茫茫苍穹,翼若垂天之云,扶摇直上九万里,俄而又化作鸿毛一羽,背负青天随风遨游,苍苍尘寰便在眼底。蓬间雀叽叽喳喳议论着,溪边蜩鸠嘟嘟囔囔嘲笑着他。

忽见日月大出而烽火不息,大光小光洒遍天地尘寰,鸿毛一羽飘飘忽不知所终,俄而出得云翳,天边山岳突兀化为云端大字——无己无功无业,鲲鹏鸿毛,蓬间雀,溪边蜩鸠,山岳白云,沧海大地忽然交融成一片漫无边际的混沌世界……

三日前,半身是血,臂膊骨折的叔妘踉跄归来,带回了一株极为罕见的古灵芝。后来才知道,这是她一介弱女子用了十日时间才终于在白雪覆盖的深山密林中刨得的。看着已是干瘦憔悴地不成样子的叔妘姑姑,听得老妇一声声心疼的哭泣,终日浑浑噩噩如游魂一般的鄂鲲终是清醒了过来。

这三日,每日的晚汤除了酱肉与面饼,总少不了一罐灵芝汤。他喝了此汤后,一上榻便呼噜山响,一觉睡得三五个时辰喊不醒,且一连三日都做这同一个梦。如是,鄂鲲渐渐清醒,茫然的眼神空洞又无着落,但总算能够听话说话了。

叔妘见他景况渐有好转,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十月初旬,一支商旅马队匆匆进了镐京,直抵幽静的驿馆。周厉王姬胡夜半得报,当即拍案下令:即时就寝,清晨卯时在正殿举行应对朝会。

往日无朝会之日,清晨时分的镐京王宫都是寂静的,金红的朝霞穿破层层宫殿峡谷,弥漫出一片辉煌的幽静与落寞。

今日却是大大不同,寅时首刻宫中内侍全体出动,洒扫庭除预备朝会。正殿大门隆隆打开,宽大厚重的红毡可着三十六级白玉阶直铺到车马广场,殿外平台上的两只大铜鼎又变得皇皇锃亮,粗大的香柱升起了袅袅青烟,神圣的庙堂气息顿时随着袅袅青烟弥漫开来。

寅时末刻,宫门处车马辚辚,应召大臣已经陆续进宫,鱼贯进入正殿,在自己的座案前肃然就座。

卯时钟声刚刚荡开,殿前王城令内侍贾一声长长的宣呼:“卯时正点,天子登临朝会——”

座中朝臣齐齐拱手一呼:“参见我王!”目光齐刷刷聚向了王座后巨大的朱红木屏。毕竟,如此煞费苦心的铺排,想是年轻的天子有什么重要的治国长策,人人心怀好奇。

肃然无声的寂静中,朱红大屏后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步调略显轻快然却不失坚实。随即一个高大而英挺的身躯稳稳地走了出来,一领橘红色王制麻布大袍,头上天平冠,腰间天子剑,目光缓缓一扫,举殿大臣们立即陡然振作。

“诸位大臣,”姬胡坐进了王案之后,沉稳开口道:“今日朝会,只为一事:定关中水利整修疏浚之事,请召相先向诸位申明。”自亲政之后,姬胡对召伯虎的称呼已从“少父”悄然变为“召相”,但此等细小的变化并不为大多数人所觉察。至于召伯虎做何感想,更是无人知晓。

“诸位大臣,”召伯虎离座起身,转身面向朝臣高声道:“关中井田实行百年,许多的毛渠,干渠已淤塞,急需整修,否则非但不能发挥灌溉之能,反成祸害矣。而引涝水修渠亦是当务之急,必行之策。此事势在必行,无须再议。今日诸位但议如何修整,尽可畅所欲言。”

片刻沉默,周公定站起道:“臣启我王,既然朝议已定,老臣对于整修关中水利之事并无异议。只是井田毛渠支渠荒疏日久,再加上引涝工程艰繁,水患难治,须得妥选精通水务之人主理方得成事。”

周公定说完,还特意向荣夷瞟得一眼,朝臣们皆知其意。大家都知道周王已内定荣夷主理整修水利之事,亦知荣夷其人是个杂家通才,但却不相信他竟有水工之能。

荣夷自然能理会得众臣之意,立即慨然站出将姒禹其人其事扼要说了一遍,末了道:“关中水患不根治,国本便不得固。荣夷举荐姒禹治水。其人能否担承总水工重任,臣请朝议决之,天子断之。”

姬胡大袖一挥:“宣姒禹。”

随着“姒禹晋见”的迭次传呼,殿前司礼导引着一个人走进殿来。大臣们惊讶得异口同声地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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