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圳惊现绿茶弟28(1 / 2)

回到主卧的钱佳宁梦了一晚上鱼。

她梦见自己是条蓝色的、生着白色条纹的热带鱼, 在水里百无聊赖地摇尾巴,张嘴, 吃鱼食, 觉得鱼生无趣,直到看到一对儿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女。

一个穿白色长裙,一个穿白色T恤, 登对得鱼见了都要吐串泡泡。那女孩趴在鱼缸的玻璃壁上, 为了看清自己的模样挤得五官变形,最后被揪着领口拽开。两个人拉拉扯扯,她看见那男孩忽然回头看向她,懒洋洋地说:“行啊,养一缸蓝小丑鱼。”

鱼不会眨眼, 她就在鱼缸里瞪着眼睛看那两个人越走越远, 看得视线都模糊了。等她反应过来这模糊是因为自己在哭的时候,眼前已经浮现出卧室单调的天花板。

钱佳宁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定有一个眼泪银行,这些年不哭是因为把眼泪都存起来了,等见到路焱以后,这破银行随时开闸泄洪。

她把头埋进路焱的枕头, 狠狠擦了擦眼泪,然后爬起来去客厅。

造成她银行破产的罪魁祸首正坐在客厅靠近厨房一侧的饭桌上吃早餐。见钱佳宁出来,他下巴朝对面扬了下,简短道:“吃吧。”

上次拥抱这次爬床,论假装无事发生哪家强, 诶就来八千里路找路焱。一想到这茬,钱佳宁也不想哭了, 黑着脸往他对面一坐, 抓起面包往嘴里塞。

刚下过雨, 能感觉到外面空气很干净。她叼着面包站到窗户前做起肩背拉伸,无意识地念了一句:“这么好天气不出去玩可惜了……”

金属勺子被放到桌面上,“咔哒”一声。

“是么,”路焱的声音传过来,“你想去哪?”

钱佳宁莫名其妙地转回身子。

路焱也转头看她,神色在清晨的天光中很平和。

“想去就去。”

“我陪你。”

***

“喂钱老师?对我们都到齐了,就差你俩了……行行行那我们先上楼。”

挂了电话,严凛抬头,目光望向写字楼外的指向标——“一起鲨剧本杀馆,12楼”。下一秒,三个脑袋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

“是约会吧?这是约会吧!”陶九思语气震惊,“周日下午来玩剧本杀,还一起过来,这肯定是一起吃了饭……卧槽!是不是一起过夜了!路总牛逼!”

“但是约会的话……”卢依依满脸困惑,“为什么叫我们四个一起啊?不应该是二人世界吗?”

“很明显,”江蒙抱着手神色镇定,“他俩正处于感情回温的阶段,属于俩人干待着还显尴尬,得找点活动才能正常接触的暧昧期。”

“那为啥不去看电影啊?”陶九思持续困惑。

“这就是你母胎solo到现在的原因,”严凛叉着腰,“看电影那属于暧昧后期的活动,黑灯瞎火方便靠个肩膀打个啵什么的,你前期看电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俩人拿一桶爆米花进去了,黑灯瞎火两个多小时再出来,关系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陶九思:“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我这就找个本记一下……哎怎么都上楼了!”

剧本杀也是这两年才兴起的活动,一起鲨这家又是附近好评最高的,公司上次团建就有人提议过来,最后没成行钱佳宁还很遗憾。这次六个人都有空,钱佳宁打电话预定了个推理向的本子,遂开车。

一进门,带队的DM(剧本杀主持)就迎了上来,脸上还带了个狐狸面具。严凛他们被安排到大厅坐下,有人被带去更衣室挑戏服,剩下的几个就坐在沙发上先看自己的角色本。

大家都不算特别资深的玩家,DM也没推荐太硬核的推理本,拿的这套《漫黄沙》带了不少感情向的内容。看简介,是七个人被困在大漠一场沙尘暴里,只能借宿一家边塞旅馆。谁知一夜过去,一名游侠暴毙身亡,随身携带的文书也不翼而飞,余下六人互相指认,要查出是谁下了毒手。

之所以说是情感推理,是因为很多重要信息都和他与心上人身边人的往来信件有关系——据说好多女玩家都因为那封没寄出去的家书哭得涕泗横流,《漫黄沙》也被誉为史上最骗人眼泪推理本。

刚看了两页,门口一阵脚步声,随即是DM的招呼声:“来啦?《漫黄沙》那个本的玩家是吧?”

“对。”

特报小组的人应声抬头。

先进门的是钱佳宁,没化妆,头发扎成高马尾,穿牛仔裤和白帆布鞋,上身的白T恤明显大了几号,衣摆扎进腰里,整个人难得的休闲。后进来的是路焱,也是随便套了件深色卫衣过来,年龄都显得小了几岁。

和DM说了几句话后,钱佳宁转身看向路焱。

这大概是重逢后她第一次从路焱身上看到了他高中时代的影子,不再总是紧绷着脸,一副一大堆工作等着去处理的样子。她说想叫同事来玩剧本杀,他没来过,但也很放松,尤其听完是逻辑推理以后,整个人更放松。

“我不知道一会儿你拿的是不是凶手本,”钱佳宁语气严肃,“但是如果是,你别自爆……”

路焱:“我弱智?”

钱佳宁:“这和智商没关系,你第一次玩,第一次玩很多人都表现不行……”

路焱:“你能不能别除了说我虚就是不行?”

钱佳宁叉起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昨晚从他怀里爬起来之后路焱的状态就微妙地变了,变得有点……

宋晓槿说他什么来的?

对,就是闷骚这个词的后半部分,开始显现了。

下一秒,一道声音弱弱从他俩身后传来。

“老板……”

两个人回头。

陶九思、严凛、江蒙和卢依依四脸探究地看着他俩。

钱佳宁尴尬一笑,继而转回身子。两个人相顾无言,都知道刚才那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听起来……

相当糟糕。

好在很快,DM抱着最后两个本过来,把游戏室的门打开,手一扬,高声说:“六位客官,风沙就要起了,尽快进店吧。”

早听说一起鲨装潢牛逼,一进门果然不同凡响。四面墙纸都贴的无边黄沙,正对着门是一扇半掉下的客栈招牌。房间中央放了一个破旧的八仙桌和六把木椅,大家依次落座,灯光渐暗,音响开始播放风沙的音效。

DM站到八仙桌前,开始带着玩家进入游戏流程。钱佳宁拿的角色是一个边塞军官,口头禅“维护边塞安宁义不容辞”,发誓要揪出杀害死者的凶手。

钱佳宁之后,剩下几个人依次介绍身份,到路焱的时候,他揉了一会太阳穴,慢慢开口:“我是朝廷通缉的……杀人犯,从这里过路,是想去塞外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他这个角色设定很可疑,果不其然,严凛很快开始质询他的过往。路焱笑笑,把本合上,看向严凛。

“我这个角色重伤别人是可疑,”他说,“可他当时动手也是被逼的。还有,按你这套理论,困在这里的六个人,都挺不干净。”

“也对哦,”卢依依拖着腮帮子,“我这个角色是个骗子,江蒙还是反贼呢,陶九思那个江洋大盗……那比路总可疑多了。”

“我觉得这个题眼不在角色的过往经历上,”江蒙也开口了,“依依说得对,每个人身份其实都挺可疑的。剧本也提示了,死者身上的那些信里,才包含着真正的线索。”

“那些信我看了,”陶九思支棱起来,指了下桌面上摊开的道具,“哎我说实话,我觉得这死者真的……”

看陶九思一脸纠结,钱佳宁不禁也拿过几张边扫视边问:“怎么了?”

“我都替他累!”陶九思大声说,“他那么想他心上人,他就回去看她嘛!一直在各种方法打听她的消息,就是不回去,那姑娘肯定觉得他是个负心人……”

“陶九思你有没有好好看啊!”卢依依急了,“这人当然想回去了,他回得去吗?这不是写了,死者和其他门派结仇了,他要去塞外完成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才能回去嘛,不然回去又能怎么样?那不还是要再分开?说不定还要带着那姑娘一起倒霉。”

“那再分开之前也可以稍微相处一下嘛……”

“然后呢?”严凛又没忍住,“我靠陶九思你真的母胎solo你就不懂爱吧,他回去和人家姑娘相处一下,给个念想,然后又走了,而且还前途未卜的——”

“——现在不是果然就死了。”卢依依插嘴。

“对啊,”严凛说,“他写这些信的时候显然就对自己未来没什么信心,不回去看他心上人是因为做了最坏打算,虽然这结局还真特么是按他最坏打算来的……路总,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呢?”

严凛显然还是在怀疑路焱,觉得他不说话也是可疑的一种表现。

路焱很快反应过来。

“哦,”他直了下身子,把手里的几封信推回桌子,眼神也的确有点恍惚,“他其实……想回去。”

“啊?”几个人都抬头看他。

“这几封其实暗示了,”路焱食指点了下桌面,“他也想回去,结果都……没见成。”

钱佳宁慢慢把信纸摸到自己手里。

“一次没见成,两次也没见成,”路焱靠回椅背,“再加上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他估计到后来也就……”

“认了吧。”

一场游戏玩到最后,被投死的成了最开始最没嫌疑的钱佳宁。倒也挺符合悬疑小说的逻辑——

如果一群人里每一个都有作案动机,那可疑的就成了最没有作案动机的人。

DM宣布玩家获胜,钱佳宁苦笑一声,把本子放回桌面。

“紧张死我了,”她吐槽道,“我再也不想玩凶手的本了。”

“心理素质是不太行,”严凛接茬,“玩到一半我看你都出冷汗了。”

大家哄笑,DM又拿了个一次性纸杯进来。

“最近我们在搞活动呢,”她说,“玩家获胜的局里,凶手要是喝下这杯‘毒药’自尽,就给一套优惠卡,下次来全体五折优惠。”

“喝什么?”卢依依惊诧。

“就是一个比喻,”DM赶忙解释,“是我们老板调的黑暗饮料,就白醋加了点佐料。”

钱佳宁重复道:“五折啊?”

“对。”

“给我吧。”

严凛大笑:“钱老师,不至于不至于,咱们不差那点钱,太难喝就算了。”

钱佳宁也笑笑,顺手接过纸杯。喝之前低头闻了一下,脸上表情霎时僵硬——她本以为自己这抠门天性会果断选择五折,结果这白醋的味道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下一秒,她听见路焱的声音从桌子另一侧响起来。

“代喝也行吧?”

DM摆摆手:“也行也行,喝了就行。”

路焱“嗯”了一声,随即起身,走到钱佳宁身边,从她手里把纸杯拿走,仰头一饮而尽。

方才钱佳宁也闻了一下,味道相当刺鼻,谁知路焱喝完面不改色,简直像是喝了一杯白开水。几个同事显然也愣住了,卢依依自言自语:“看起来也不太黑暗啊……”

路焱把空了的纸杯放回钱佳宁身边,目光转向DM。

“结账吧。”

DM和路焱前后离开游戏室,钱佳宁眼神在空了的纸杯上游移片刻,有些手足无措。抬起头,几位同事目光关切,江蒙诚恳道:“佳宁姐,可以嫁。”

坐在她身侧的陶九思也撑起下巴,茫然开口:“明明我老板什么都没说,但就有一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好奇怪啊。”

钱佳宁:…………

人是钱佳宁叫的,账是路焱结的。一行人吵吵嚷嚷走到大厅,钱佳宁站到路焱身后,小声说:“也不用每次我想要什么你就……”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她,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是么,”路焱笑笑,“我也没反应过来。”

她和他四目相对,他眼神像是真没当回事。

“好像成本能了。”他说。

钱佳宁把手背到身后,茫然地问:“什么本能?”

“你说你想要什么,”他转回身子,低头看着她,“我就给你。”

大堂里一霎安静。

她像是回到日光明媚的17岁,他在高空语气笃定:“我一会给你徽章,你下去等我。”

然后他从天而降,语气嚣张:“还得我给你送过去?”

转眼间又是金碧辉煌的游轮餐厅,各色热带鱼游弋在鱼缸里,像场斑斓梦境。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当回事的语气:“行,以后养他一缸蓝小丑鱼……”

明明什么都变了。

可到头来,又像是什么都没变过。

钱佳宁回过神的时候,严凛他们已经在电梯外和自己摆手告别。她点了下头,等着梯门自动闭合,她与路焱回了车里。

他肩膀应该没什么事了,开车也很自如。车上主路,汇入车流,钱佳宁把胳膊撑在车窗上,望向远方的云卷云舒。

“还有想干的事么?”路焱问道。

“有啊,”她在风里闭上眼,“最近都没去看我房子,想去看看装修的怎么样了……”

正值周末晚高峰,街上很堵。路焱看了看导航,轻声说:“那有点绕。”

“没关系,”钱佳宁心不在焉地回答,“你前面上桥,回家就——”

“下周末带你去?”

她打住话头,转头看向路焱。

他右手还是不能太用力,开了一会儿就垂到一边,松握着档位。左手放在方向盘上,随着车流慢慢调整着车头的方向。

他开车的时候很松弛,问这句话的语气也很松弛。暮色映在脸上,柔和了锋利的五官。

她坐在他身侧,目光扫过他的鼻梁、嘴唇和喉结的轮廓,靠回椅背,同样轻声回答:“好啊。”

***

次周周二。

桌子已经抖了半小时了。

严凛忍无可忍地抬头看向对面,抱着和钱佳宁同事多年积攒下的尊敬,礼貌慰问:“钱老师你特么别抖腿了行吗?”

钱佳宁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把胳膊从桌子上拿开,双脚重回地面,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思考问题一个比较难的问题。”

“思考什么啊?”严凛挪了下椅子方向,越过电脑屏幕和她对视,“下期视频策划你不是都出了吗,具体落实我这边弄,你还有什么困扰?”

“哦,我思考……”钱佳宁扶着下巴,“我思考这周过得怎么这么慢,查了一些物理学知识,感觉可能和地球自转有关系……”

严凛:……

“你物理好吗?”

严凛:“……我学文。”

“江蒙呢?”

剪辑视频的江蒙远远抬头:“我艺术生。”

“切,”钱佳宁捧着下巴,“就看不上理科不好的男的。”

严凛&江蒙:……

门被敲了一声,是隔壁特报2组的同事过来了。打开门巡视一番后,对方点了下钱佳宁和严凛共用的桌面。

“佳宁,”他招呼道,“封总找你。”

钱佳宁一愣,“哦哦”了几声,随即抓起开会用的笔记本和碳素笔,一溜烟奔着楼下的boss办公室去了。

封总正老神在在地在办公室等她。

前段时间小道消息也传得差不多了,封总退休已成定局,接手朝暮新闻的八成是那个做网红MCN出身的曾瞬。高层变更,钱佳宁他们这种底层员工无权置喙,目前就是一个和尚撞钟等新领导的状态。

封总看起来想得也挺开的,每天端着茶杯下楼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和老员工聊几句,聊完了就继续回办公室喝茶,摆出一副等着回家哄孙子的慈祥模样,外界邀请的活动出席更是能推就推,彻底进入等退休模式。

今天这个看来是没推成。

钱佳宁拿着他递过来的那张印着“深圳传媒交流大会”的邀请函陷入犹豫。

“人家请的是您……”她弱弱说,“我去会不会太……糊弄了?”

“我问过了,”封总低头喝茶,“几个认识的公司老总都是派底下员工去凑人头,我一把岁数,懒得折腾那么远。再说又不用我发言,没必要非本人去。”

“行吧,”钱佳宁翻了翻后面的活动简介,不情不愿,“周五晚上结束,那我周六能回来吧……”

“那不清楚,”封总继续喝茶,“不过条件是不错,去年嘉宾一人一套伴手礼,拆开好几瓶,我拿回家我闺女说那什么牌子?”

“海绿之谜?”

钱佳宁:……

“封总,”她正色道,“深圳这个季节还挺热的,您一把岁数,跑那么远容易中暑,我觉得这个活动我是义不容辞地要为您代劳。”

封总把茶杯放回桌子,慈祥地抬头看她:“你可给我赶紧滚吧。”

钱佳宁一溜烟没影了,满脑子都是海绿之谜。

这趟出差来得突然,钱佳宁回工位的时候,行政那边已经把主办方的行程安排转发进了邮箱。又等了一会,领导那边也直接来消息,准她半天假收拾东西,别耽误明早的飞机。

好在这期更新视频她的工作已经完成。和严凛最后对了遍细节,钱佳宁拎包走人,对卢依依嘱咐道:“好好拍摄,姐回来给你带海蓝之谜,啾咪。”

三个人目送钱佳宁离开,严凛无奈转头:“我有点受不了了,这个办公室全是她恋爱的酸臭味。”

“的确,”江蒙还没从艺术生惨遭歧视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我也有点想念以前的佳宁姐……”

只有卢依依捧着脸,满脸春光地摇头:“你们男人懂个屁……”

虽说是临时换人,不过主办方那边行程推进很颇快,航班号和接机消息当晚就传到了钱佳宁手机上。第二天一早她启程,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值正午12点的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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