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2(1 / 2)

梦里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中差距甚大。

钱佳宁在梦里完整地回顾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但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并没有明显的昏暗。光线照样刺目,她扶着额头起身,看见陶九思一脸凝重地蹲在沙发前,望着自己。

她大概记得晕倒前对方的那通电话,于是很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是他本季度第一个提成。

提成晕过去,是有点紧张。

见她醒来,陶九思立刻递过一杯温水,又把放在门店茶几上的两个瓷碗往过推了推。钱佳宁目光转过去,看到一碗米饭,和一碗刚热好的菜。

中午赶发布会,就吃了块面包,她不能说自己没被吸引。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她保持了语气的矜持:

“外卖么?我把钱转你。”

“不用不用,”陶九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们自己店里做的,随手的事儿,就这个给客户提供最全面体贴的服务,是我们八千里路的企业文——”

话音未落,钱佳宁已经把筷子拿起来了。

陶九思:“——化。”

眼看着钱佳宁先扒了两口米饭,陶九思把她那几张照片调到手机屏幕上,继续说:

“姐,我本来是想等你来店里给你介绍下我们业务,但是看你不大舒服,你看这样行不?我明天带着做工程的师父去你家里,给你边检查边介绍。因为你这个照片也看不全,问题可能比照出来更严重……”

“你家都能装么?”

“都能!”陶九思立刻回答,“我们做整装的,就改他们做这三流基装一点问题没有,硬装和软装你放心也交给我们,姐我说实话你这电线水管也布得不对劲,明天我带师父给你看看去……”

钱佳宁刚把米饭咽下去,耳听着陶九思喋喋不休,又回到了在办公室被严凛话痨攻击的烦躁。她隐蔽地翻了个白眼,筷子伸进菜里,往碗里夹了一口。

入口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了。

咸淡,火候,软硬……一股熟悉的气息自味蕾炸开,但又因为年代久远,显出一种模糊感。

钱佳宁停下吞咽,任那滋味在自己嘴里回旋,目光甚至显得有些涣散。陶九思以为她被噎住,急忙打住话头,把水推过来。

钱佳宁没喝。

她手指抵了下额头,几乎是在强迫自己回忆这种陌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却始终没找到源头。陶九思见状更为惊恐,蹲着往她身边凑了凑,关切道:

“姐,你是还不舒服么?我以为你就是有点中暑,要不我送你去附近医院看看?”

钱佳宁这才回过神,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故作镇定地回答:“没事,我就有点累。那就按你说的吧,我把地址发你,咱们明天去现场看。”

临出门前,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炒菜。想再尝一口的时候,方才叫的快车却到了。

路边不让停车,司机电话打过来连声催促。犹豫片刻,钱佳宁只能收回目光,快步踏进灼人的烈阳。

门一开一合,放进一股热浪。陶九思尽职尽责地站在门口,目送钱佳宁上了银白色的出租。

做业务的阅人无数,陶九思凭几句话也能判断出钱佳宁属于什么类型的女人——

简而言之,受过良好教育的普通社畜,脸上挂着996的疲惫。赚钱应该不少,但也是靠死工资吃饭的打工人。

要说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嗯这个……漂亮,真漂亮。

漂亮分很多种,她是那种很体面的。精致,但不过分,白衬衣配牛仔裤,有纤细的腰和手臂,以及半敞领口下漂亮的锁骨。

不过衣服素净是一回事,长相可不是那么回事。红唇黑发,纯度和饱和度都高,望过去只觉得夺目的明艳。

银白色快车绝尘而去,陶九思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转身,不意外地看见了自家老板从楼上走下来。

大概是刚把目光从钱佳宁身上移开的原因,陶九思脑子里忽然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三个字——

好配啊。

虽然刚才他特意强调不要在钱佳宁面前提起自己,但这俩人……

好配啊!

和钱佳宁一样,他也穿着白色衬衣和牛仔裤,但效果却截然不同。衬衣宽松,透出宽肩窄腰和挺阔的背。袖子挽到肘关节,露出的麦色小臂线条优美。往下顺延,手背上筋骨分明,还有些陈年旧疤。

往上看,男人留寸头,轮廓相当深。垂眼的时候,深邃眉眼变作狭长,衬着清爽发型和衬衣,有种漫不经心的嚣张。

他手里捏了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陶九思看了一眼,发现是钱佳宁发过来的几张照片,上面用黑笔圈出暴雷点。

笔锋很重,看得出,圈的人心里憋着火。

他把A4纸拍到茶几上,长腿一抬,踩上茶几边沿。目光望着钱佳宁消失的方向沉默半晌,总算吐出三个没头没尾的字:

“没长进。”

***

大概是刚才晕过一次的原因,钱佳宁回家一路都昏昏沉沉。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她匆忙冲了个澡,头发没吹干就去床上躺下。

手机传来震动,是实习生把整理好的通稿发给她。她草草扫了几眼,挨个把工作安排好,眼皮不自觉地打起架。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午后最易犯困,遑论她刚冲过热水澡。皮肤上燥热未散,钱佳宁一边回忆着刚才那口饭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一边慢慢沉入梦乡。

她又梦到他了。

她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的身体覆着自己的曲线,手臂锢起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彻底地包裹在怀中,每一寸贴合的肌肤都如此炽热。

黑暗中充斥着年轻的、混沌初开的呼吸,钱佳宁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路焱我真的……恨死你了……”

他停了一瞬,嘴唇落到她耳侧,嘶哑着说:“那就恨我。”

她已经忘了他的样子,但那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关于他的一切记忆都清晰地复苏。钱佳宁在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汗水顺着下颌的线条滑落,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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