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把武器呈给她10(2 / 2)

钱佳宁听得心漏跳一拍。

钱婉讲故事没什么起伏,她也听不出高潮和转折。人死了,日子继续过,那次破釜沉舟的创业倒是有了起色。

“思琼可能就是命不好吧,”钱婉说——思琼就是路焱妈妈的名字,“活着的时候陪男人吃苦,死了没几年,他爸爸反而赚到钱了。男人都是那样子,赚到钱就出去找女人,搞得父子两个关系很差。”

“不过么,”她继续说,一贯温和的表情难得带了丝对世事的嘲讽,“他也没得意太久。”

路焱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他父亲的工厂出了意外。

巧的是,还是和电有关系。

厂子里有一架年久失修的塑料粉碎机,没接地线,也一直没人注意。有一截铺陈在地上的电源线正好被旁边踏步梯的梯脚压到。

时间一长,电源线的绝缘皮就被扎破了,电源线芯裸露,两个工人上梯的时候直接被电停了心跳。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闹上了报纸,社会舆论都在讨伐黑心工厂的劣质安全措施。工人家属拿着刀去堵门,而路焱的爸爸,在风声传出去之前,就人间蒸发了。

工人们拿不到工钱,供应商拿不到尾款,买家也拿不到货。一群人把工厂搬空,这笔糊涂账倒也能了结。

但人命关天。

受害人的家属找不到路焱他爸,就只能找他,把他堵在家里打。结果他爸跑路前还把房子出手了,路焱背上笔债也就算了,连家都没有了。

“他当时刚中考完,才多大啊?”钱婉拉着钱佳宁坐在床边叹气,“我问了好多人,总算找到他租的地方。家属说他一次拿不出来就按月赔,他连高中都不打算上了。”

“我说,孩子这不行,你不能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劝了好长时间,总算答应我,把这三年先熬完。”

钱佳宁问:“那他从哪赚的钱啊?”

“我问过,他不告诉我,”钱婉说,“我给他应急的钱,他也不要,还得硬塞。我让他过来住,他也不来,最后只能把我电话留给他。还好给他了,不然这个月……”

这个月路焱打工的地方迟迟没发薪水,他也拿不出那笔钱,工人家属就又找上门。打得太狠,他也还手,邻居报了警,一群人都被带进派出所。

他走投无路,只能给钱婉打电话,让她保释自己。

结果她怎么都不让他走了。

“总之呢,”钱婉那天这么和钱佳宁说,“我答应思琼把他当自己孩子养,我说话算话。书房的床我也给他铺好了,以后,你就习惯下家里有男人吧。”

事发突然,信息量又太大,钱佳宁很是消化了一会儿。

不过账算得清楚的人,脑子也清楚。只琢磨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故事里的一个大漏洞。

“妈,”她说,“你要是和思琼阿姨是那么好的朋友,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她,也没提起过路焱?她还活着的时候,你也没带我去见过他们……”

钱婉被她问得脸色僵硬,大约也是没想到,自己姑娘脑子转得这么快。

她闺女确实……不是个容易糊弄的小孩儿。

沉默片刻,她说:“长辈之间的事,你现在理解不了的。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讲吧。”

钱佳宁察言观色,见钱婉眼神回避,也就没再多问。

大人的事她确实不懂,但16岁的事她是懂的。

16岁,一个介于成人和孩子之间的年龄。女生发育的痕迹明显起来,男生也开始长胡子,变声,喉结与骨骼初初有了成人轮廓。

“习惯家里有男人”,七个字说来轻巧,真住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卫生间多了剃须刀,内衣不能随便挂,进出门的时候撞见了,相互侧身,鼻息间都是对方气息。

明明彼此的物理空间相互侵占,但现实生活里,又没什么交集。

在学校,她早到晚走,他迟到早退。同桌归同桌,可惜一个醒一个睡。

在家里,她写完作业准时休息,他在外面打工半夜才回。

她睡眠浅,他一回家她就醒。朦胧间听见客厅脚步声,喝水声,年轻男人的呼吸声,心跳下意识就加快,像是动物领地被入侵。

边界被打破,也是早晚的事。

那天他突然提前回家,正撞上刚从浴室出来的钱佳宁。她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出门时候只穿了件长款T恤。头发湿着,发丝黏在脖颈间,身上一股沐浴液的气息。

她从浴室出来的瞬间,他也关上了防盗门。四目相接,他猛然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钱佳宁也狼狈逃回卧室。

钱婉晚上七点会回家,她思虑再三,还是想和她好好谈一场。她不抱怨,但生活里不便终归太多。还没打好腹稿,客厅里传来脚步声。

钱婉也提前回来了?

钱佳宁跳起来去看,推开卧室门,却看见路焱拎着行李。她一愣,慌忙开口:“你去干什么啊?”

他瞥了一眼钱佳宁,语气也平静:“我把上个月的钱还了,回去住了。”

之前钱婉不让他走就是担心那边知道他地址,时不时找他麻烦。搬进来这一个月,钱佳宁觉得别扭,他寄人篱下也未必好受。她看着他推门出去,又说:“那你身份证是不是还在我妈那……”

路焱顿住脚步,回头说:“嗯,以后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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