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春日宴(1 / 2)

  里边正休息的儿郎并无知觉,疏莲小榻上堆了三叠高低不一的账薄,春风微燥,光影浮动,谢方行双眼紧闭,一手侧倚在半开的兰窗边,脑袋搭在臂间,青玉簪下发缕微散,唇角轻扬,似乎好梦正酣。

  每次见到他,不是面无表情便是眸色森然,未想到他也有笑着的时候,虽然这个弧度几乎浅到看不见。

  正如李翠微所说,谢方行的样貌更在楚郢之上,龙眉凤目,玉质天成,道一声仙人姿态也不为过。否则,昔年官家怎会在三十进士中亲点他一人为探花郎。

  宣宁小声道,“这可怎么办,他好似睡着了…”

  李意如走近了几步,看见谢方行眼下微青,一张风光霁月的面上满是一宿未眠的倦色,他左手随意搭在榻上小几,广袖铺成,遮住了几页熟宣。

  那宣纸上并非账数,而是齐整地誊着几首诗文,广袖压住了大半,隐约只见零星几字。她凑近轻轻掀了他的袖子,勉强看了看。

  这诗句中熟悉的行文走风,正是前世楚郢的路数。

  “不必试探了,就是他。”李意如咬着牙,狠狠地剜了那熟睡的儿郎一眼。而那人似乎察觉到这冰冷的眼刀,梦呓轻语了一声什么,长睫轻闪,微微侧了侧脸颊,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方行初醒之时,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否则那女郎怎肯将这样嗔娇的目光久久流连于他,小娘子脸颊晒得绯红,鬓边微湿,他轻眨凤眸,伸手欲为她拂汗,轻言道,“饿了?我这就去——”

  小娘子攥紧衣摆疾退两步,扶在案几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眼中的惊恐和不解终于让他清醒,谢方行下意识巡视四周,直起背脊,眼神中的茫然雾色极速散去,他轻抚袖上折痕,撩袍站起身行礼,桌上一张三开宣纸顺着袖尾缓缓飘在了李意如脚下。

  “谢某梦中迷蒙,不知是殿下在此,做出轻狂之举,实属万死之罪。”

  李意如扶住急促的心跳,书房光线昏暗,他定是将她看做她人了,然上回她也将他认作了阿兄,两相抵消也就罢了。

  她俯身将那纸张拾起,在那首《秋霁》上巡了两遍,问道,“你将我认作谁了?”

  ——

  “殿下,某将你认作宣宁的青衣,失礼妄言,请殿下责罚。”

  楚郢忙俯身将地上的女郎扶起来,眼神不自然往她的腹上扫过几遍,长平公主著着宽绰的襦衫,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行动间隐约有些迟缓。

  冷着脸的女郎站好立定,立即就拂开了楚的搀扶。长平公主嗤笑一声,说道,“不必窥看,还不到三个月,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郢尴尬地“嗯”了一声,说道,“殿下,我想今日下午我的人应和您说得很清楚了,殿下的美意,楚某实在无福消受,还请——”

  长平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熟宣,揉做一团用力掷了过去,“看完这个,你能把下午的话再说一遍,我便再不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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