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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着萧逐离开的方向追去,这个时候许多宫人都在奉天殿里侍候,萧逐从侧门出来,路上比较偏僻,就连宫灯都是隔老远才挂着一个,闪着昏暗的光。
她在小路上走了好一会儿,七扭八拐,终于在一座假山旁看到了萧逐的身影。
姜善宁左右看了看,四下里并没有人,只有远处能听到宫人们走过的声音。
她这才走上前,低声喊道:“殿下!”
萧逐转过身,露出淡笑:“阿宁,你来了。”
“嗯嗯,殿下,怎么忽然出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我还以为自己走岔了。”走到他跟前,隔了一步的距离,姜善宁停下脚步。
萧逐不答反问,语气中充斥了淡淡的委屈:“怎么如此生疏的叫我殿下,不唤我阿甘了。”
第64章 心跳
听到他的话, 姜善宁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不是宫里头人多眼杂,万一被哪个宫人瞧见了, 传出去陛下不就知道了。”
月色朦胧, 三三两两的倾泻下来, 从斑驳的枝叶间洒落,落在两人肩头,在他们身上投下片片阴影。
姜善宁仰起头,借着稀薄的月光观察萧逐的神情。
今晚的宴席间,他们离得远,而且为了避嫌,她也不敢一直盯着萧逐看。
眼下仔细看, 斑驳的月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得他肌肤冷白, 薄唇紧抿,剑眉蹙起,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忧愁。
明明还是这个人, 姜善宁却觉得他和在鄞城时有些不一样。
萧逐注意到她的目光,松开抿紧的唇,道:“我们现在……就只能偷偷摸摸的见面么。”
姜善宁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只要应乾帝一直在龙椅上坐着,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
阿爹的兵权就算被收了回去,侯府多年累积的权势也不是说着玩的,不管跟哪个皇子走得近, 都会引起应乾帝的忌惮。
她的沉默让萧逐心中一沉,他半晌说道:“对不起。”
“突然道歉干嘛?”姜善宁小声问。
“是我无用。”萧逐垂了垂眼, 神色间一片自责,声线低哑,“若不是因为我无权无势,阿宁也不必受这样的委屈。”
若不是因为他,姜善宁身为侯府千金,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跟他见面都是担惊受怕的样子。
隔了几条路忽然有说话声传来,姜善宁心中一紧,顾不得说什么,连忙拉着他往假山的另一面走了几步,环视了一圈见没有人过来才松开他,仰头看他。
“阿甘。”她的声音不大,但四下空寂,萧逐觉得她仿佛是在自己的耳畔念出的这个名字。
姜善宁重新拉住他,凑到他跟前说话:“我们这才来到永京两天,你有什么好愧疚的,怎么总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我看最该怪的人应该是陛下。”
“凡事不要总往自己身上怪,要多寻别人的错处。”她说的有板有眼,竖起一根指头煞有其事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来到永京是咱们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陛下,有责怪自己的功夫,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跟阿爹更好协作。”
萧逐被她的一通歪理说服,哭笑不得的答应:“仔细想想,阿宁说的有道理。”
“是吧是吧。”姜善宁笑了,她忽然问:“对了,你的宫殿在哪里呀?”
萧逐指着一条小道:“这里离我的清凉宫很近,从这条路走过去,很快就到了。”
姜善宁探头朝那边望,黑漆漆的小径一眼望不到头,两边树影婆娑。若是夜半,她肯定不敢一个人走在这里。
好歹萧逐也是应乾帝名义上的儿子,陛下竟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给萧逐指了个这么偏僻的宫殿。
姜善宁想着离接风宴结束还有一会儿,于是问他:“那……既然走到这里了,不如顺道过去看看?”
“好啊,阿宁跟着我,我带你过去。”
萧逐唇角露出一抹笑,很快了隐在夜色中。
他是刻意走了这条路,想带阿宁去看看他住在哪里,若是以后她进宫,说不定会想着来看看自己。
月凉如水,越往清凉宫走,姜善宁越觉得凉飕飕的。
她侧头瞥了一眼萧逐的神色,见他一脸镇定,一看就觉得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正气,她不由朝萧逐身边挪了挪。
待走到宫门前,姜善宁抬头瞧着破败的牌匾,隐约看出“清凉宫”三个字,叹了一声:“不愧是叫清凉宫,我觉得这边比奉天殿那里凉快多了。就是不知道冬日住在这里,会不会很冷。”
许是因为这里人少,没有人气,才这么阴凉。姜善宁看着那快要掉下来的牌匾,嘴角抽了抽。
应乾帝派来的那几个宫人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们根本不想伺候萧逐这个晦气无用的皇子。
今晚奉天殿热闹,大抵都跑到殿前凑热闹去了。
萧逐淡声道:“昨晚睡时还是挺热的,今晚凉快。”
两人一同跨进门槛,屋里忽然跑出来一个身穿宫装的少年,姜善宁一愣,发现少年是长锦,才放下心。
长锦向她点头:“二姑娘。”转而跟萧逐说:“殿下,这会清凉宫里只有我一个,我去门外望风,你们放心说话。”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姜善宁耸耸肩,看着长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随口说道:“殿下,你跟长锦相处得还不错嘛。”
在鄞城得知要一同回京后,萧逐曾和姜从在书房里说了一上午,后来姜从跟她说过,萧逐早在三年多前来到鄞城时,就暗中联络了舅舅,这三年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没断过。
也是姜从在确定与萧逐结盟后,才得知了此事。
姜善宁想起萧逐之前跟她说,长锦是他捡回来的,现在想想,长锦应当就是萧逐和他舅舅之间的传信人。
“长锦比我小几岁,性子耿直,相处得倒还好。”萧逐摸了摸耳朵,让她注意脚下的路,院子里的杂草还没有清理干净。
姜善宁皱眉看着院中的破败和将要齐腰高的杂草,嘀咕了一句:“这地方能住人吗,杂草这么高。”
萧逐坦然道:“我跟长锦收拾了一小半,今日要参加接风宴,没来得及继续收拾,明日再打理。阿宁,我们先进屋吧。”
姜善宁推开房门,屋里虽然摆设简陋,但看着比庭院干净多了,她走了一圈,路过轩窗时抬手抹了一把,手心全是灰。
以前只从旁人口中听过萧逐在宫里过的日子,现在亲眼看到,才觉得冲击巨大。
好歹也是个皇子,是真的住的连下人都不如。
“阿宁。”萧逐倚在门框上,满眼温和的看着姜善宁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弯了弯唇,“巡视得如何了?”
姜善宁走到他旁边,瞥见他的神情,目光不由放软了几许:“你住的地方都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打趣。”
萧逐轻声说:“以前和我母妃住的那个宫殿,在前两年一场暴雨中塌了,一直没人修葺,于是这次就住在了清凉宫。”
“正好我来了,帮你们能收拾一点是一点吧。”姜善宁思索了片刻,撸起袖子就打算去庭院里拔草。
萧逐无奈,伸出手臂拦下她:“阿宁,你能陪我说说话吗,也许以后见面的时候不多,还是不要把功夫浪费在拔草上。”
说着,他引着姜善宁坐到床榻边,整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
姜善宁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他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她要是出宫回府,萧逐在宫里除了长锦都没有人可以说话,该有多郁闷。
而且她穿的衣裳繁重,若是真拔草的话属实是不方便。
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着下巴,眼底亮晶晶的:“殿下你说吧,我听着呢。”
宫殿里没有点灯,两人只能借着从门前和轩窗中洒进来的淡淡月光看着彼此,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屋中像是天上闪烁的星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