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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心跳怦然,他下意识别过头,不敢跟姜善宁澄净的目光对视。
他本该将她送回去的,但此行一来一回近两个月,他忍不住两个月不见她,私心地将她留了下来。
他承认自己卑劣,她若是不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但她既然来了,他就不会再让她离开。
休整结束后,大军又踏上了行程。
姜善宁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闲来无事,脑海思索起当下的局面。
应乾帝歪打正着,将萧逐派去扬州赈灾,扬州正巧跟叶觉平所在的浔州离得很近。
她和萧逐方才说了几句,得知他想顺道去浔州看看情况。
姜善宁自然支持,萧逐可以和叶觉平接头,各自通信,说清情况,更利于之后的事情进展。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萧逐眉眼俊朗,时不时调转马头在队伍中来回巡视,青年人已经初露锋芒。
一路快马加鞭走了近一个多月,他们终于抵达扬州。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他们到的时候是九月中旬,道路两边只剩下光秃秃的柳枝,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景象。
没有来过南方,姜善宁陡一踏入扬州的地界,第一感觉就是空气很湿润。
她新奇地向两边张望,感叹了一声:“可惜咱们来的时间不对,没有看到烟花三月时的盛景。”
萧逐立时说道:“这次来的时候不对,过两年,我一定带阿宁来看扬州三月的盛景。”
“过两年吗?”姜善宁心中一惊。
他既然说要带她来看扬州的风景,想必那个时候一定是应乾帝也无法控制得了他。
所以最多两年么,两年他就会夺位。
姜善宁忆起前世,夺位的时候倒是差不多。
萧逐眼神坚定:“对。”
扬州州牧来迎接他们,七皇子以前是名不见经传,忽然被陛下派来这里,州牧并不知道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管不了这么多,扬州前两个月遭受了旱灾,颗粒无收,只能靠着朝廷下送的赈灾粮过日,他就希望七皇子是个能顶事的。
上个月户部尚书刚拉了几十车的粮食来,勉强够百姓们饱腹。然而不出一个月,粮食又开始短缺,陛下这次派了七皇子来。
萧逐下马,和州牧一同并肩走进城内,他沉声问道:“百姓们情况如何?”
州牧道:“户部尚书送来的粮食已经快要被吃完了,幸好殿下来的及时。”
“城中的青壮年多吗?”
州牧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挺多的。”
萧逐扬州城内的情况看了一遍,每个城门都了解了一下,州牧忐忑地说道:“不瞒殿下,下官曾找过大师卜卦,说是在年底会落雨,届时还会落雪。”
萧逐沉吟道:“明日召集城中所有青壮年,从扬州南城门,挖掘一条沟渠来。”
他看了一眼州牧:“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卜卦上,倒不如挖出一条沟渠,就可以引水。这里离淮陵江不远,我也会上书朝廷,请父皇多派遣一些金吾卫来,扬州百姓总是要种庄稼的。”
州牧点头称是。
皇宫,坤宁宫里。
萧云旸再一次站在屏风后,屏风的另一面时不时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他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母后,这眼看七弟就要从扬州回来了,此行若是顺利,他就立了大功,定会得到父皇的青眼。”
又过了一会儿,屏风后传来李皇后的声音:“春香,你先带景儿下去,本宫和太子说两句话。”
春香领命,拉着十三皇子准备离开殿室。
绕过屏风的时候,十三皇子抬头朝萧云旸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四哥!你跟母后说完话,来找我玩儿呀!”
不等萧云旸回答,春香将十三皇子拉走了。
萧云旸看着十三皇子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余光瞥见皇后的华服,赶忙低下头。
李皇后缓步走出来,一面戏谑着说道:“小四啊小四,怎么什么事都要本宫跟你明说呢,你这脑子啊,要是有小七的一半好,此次押送赈灾粮都是由你去了。”
萧云旸垂眸,默不作声。
李皇后在心里极其瞧不上他,但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四,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母后给你撑腰呢。”
她就差把让萧逐回不来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萧云旸抿唇,看向她,旋即勾起笑。
“有母后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
从坤宁宫出来,萧云旸眉眼阴沉,拳头捏的嘎嘣响,快步沿着宫墙走。
皇后这个老妖婆,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是将自己当枪使的吗。
她上下嘴唇一碰,什么脏事都要他来做,想让他为十三皇子扫清障碍,凭什么,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萧云旸前几日听说萧逐这次去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一个相好的女子。
原本以为他是个后起之秀,没想到也就是个酒囊饭袋。父皇怎么会派他这样的人去扬州押送赈灾粮,父皇又为何看不到他。
为何他被立为太子后,父皇从未重用过他。
才走出一条宫道的时候,一个身穿浅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从拐角处晃晃荡荡的走出来,跟疾步行走的萧云旸撞了个满怀。
一股酒气猛地钻进萧云旸的鼻间,他抬手捂住鼻子,皱紧眉头,退后了好几步,这才抬眼看清来人是谁。
是兵部姚尚书的儿子,如今在翰林院任棋待诏一职。
应乾帝平日里根本没有下围棋的喜好,是以他这个棋待诏,只是个摆设而已。
在李皇后那里受了气,萧云旸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一个从九品的棋待诏,竟敢在孤的面前失了礼数,青天白日酒气熏天,成何体统。”
姚待诏靠着宫墙,稳住了身子,眯起眼睛看向他,他盯了半晌,才认出人来,慌忙拱手作揖:“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应乾帝压根用不上棋待诏,他整日在翰林院里待着也是闲职,一来二去的就想喝点儿小酒。今日喝多了,出来散散酒气,怎么走着走着就跟太子殿下撞到一起了。
姚待诏的酒意醒了大半,语气慌乱又带着歉意:“殿下,实在对不住,是微臣喝了黄酒,一时脑子不清醒,求殿下谅解。”
他努力睁大双眼,“恳求殿下千万不要告诉陛下。”
萧云旸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嗓音凉凉的:“就算孤告诉了父皇,父皇也想不起来还有个棋待诏。”
说完他一甩袖子,从姚待诏旁边离开。
姚待诏揉了揉眉心,嘟囔了一句:“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神气什么。”
萧逐很快上书朝廷, 应乾帝看到奏折,很快批准,当即派遣许多金吾卫远赴扬州。
挖掘一条沟渠并非十天半个月可以完成的, 但沟渠只要修成, 以后就算再有旱灾, 扬州百姓也不会缺水。若是遇到洪涝,只需放下水闸。
此事是利民之事,扬州城里的青壮年纷纷参与,一个比一个卖力,都想尽快挖好沟渠。
萧逐当仁不让,和州牧商讨好沟渠的一切事宜,率先加入挖掘沟渠的队伍中。
姜善宁整日无所事事, 每日醒来就去城楼上观望大家挖渠的进度。
如今已是秋日,大家干的卖力, 许多人将上衣脱了,光着膀子挥舞锄头,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身上滚落。
萧逐穿着一件单薄的褂子,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单薄的衣裳勾勒出块块分明的背肌。
他举起锄头时,手臂肌肉绷紧, 蓄满了力量。在鄞城军营的历练,让他变得更为坚硬。
姜善宁头一次见他这种装扮,不免觉得新奇,被吸引去目光,日日都去城头上。
一道挖渠的青年打趣萧逐, 每每看到姜善宁的身影,都大声喊道:“殿下, 你的小媳妇又来了!”
这些扬州的青年笑得开怀,见萧逐和他们一样,不嫌脏地淌入泥水中,说话都变得随意起来。
萧逐只是笑笑,回头看了一眼姜善宁,又投入到挖渠中。
户部尚书是个年迈的老头,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他的身旁搭了个棚子,棚子里都是摆着许多碗水,随时提供给挖渠的青壮年们。
姜善宁还记得户部尚书第一次见到她和萧逐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就差把不满写在脸上了。
毕竟他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带着相好来执行陛下命令的。好在接下来的几天,萧逐并没有因此懈怠,他才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