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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中间隔了一大片距离,姜善宁就躺在床榻的边沿。
萧逐不着痕迹地向她那边移了些,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许是因为她在自己身旁,没过片刻,萧逐阖上眼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姜善宁睁开眼,觉得神清气爽。
夕阳从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她侧躺在床边,盯着那橙黄色的光晕出神。
从永京出来的几个月里,她一直没好好睡过觉,难得有一天可以睡懒觉,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睁着眼躺了半天,脑海里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她忽然听到身侧萧逐的呼吸声有些沉重。
姜善宁觉得不对,转身看向他。
他紧紧阖着眼皮,苍白的脸颊上漾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薄唇被抿得没有血色。
身上裹着那一条棉花都往外漏的被子,轻轻发抖。
她心中暗道不好,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果然烫得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
“阿甘,阿甘。”
姜善宁凑过去唤了他两声,但是萧逐依旧闭着眼,剑眉微蹙,没有反应。
她将自己的那床被子展开,也盖在萧逐身上,转身下床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回来。
她沾湿帕子,覆在萧逐滚烫的额头上,如此几次后,还是没有什么用,他根本没有退热。
他这几年几乎没有生过病,陡然一发热起来,真是病来如山倒。
萧逐实在烧得厉害,姜善宁坐在床边心急如焚,给他掖好被角,换了块帕子放在他额头上,打算出去找找有没有郎中。
大娘正在院中烧火做晚饭,看到她出来,随口拉家常般的问道:“娘子,你跟你夫君这一觉睡好啦?”
姜善宁径直问:“大娘,你们村里有郎中吗?”
“郎中?”
“就是平常发热风寒,总得找人医治吧?”姜善宁斟酌了下,焦急询问道。
他们临时落脚的村子这么小,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郎中能看病。
“你说这个啊,我们村里人一般出什么事都会找村东头的牛大爷,怎么了娘子,出什么事情了?”大娘反应过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我夫君忽然发热,大娘我先不跟您多说,我去找郎中。”姜善宁一溜烟跑没影了。
村子不大,她很快就找到了郎中。
今晨有一对小夫妻在王大娘家借宿的事情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牛大爷收拾了随身带的小药箱,跟着她来到王大娘家中。
“郎中?跟村里人一样,叫我牛大爷就行。我就是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可担不起郎中这一声称呼。”
牛大爷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脚步依旧稳健,听到姜善宁喊他郎中,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摇头,推拒道。
把完脉后,牛大爷问道:“娘子,你夫君身上除了被枯枝划破,再没有其他伤口吗?”
姜善宁咬唇,犹豫片刻,说道:“我爹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来追赶我们的家丁中有人拿了木弓。我夫君背上中了一箭。”
方才她关心则乱,忘了萧逐背上还有伤,他忽然发热应当就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当。
王大娘做完了饭,端给小孙子让他赶紧吃了,自己靠在门框边,听到姜善宁和牛大爷的对话。
啧啧,怪不得这姑娘的爹娘不同意,这个青年就是个病秧子嘛,来她家一天了连床都没有下过,还要娘子伺候他。
任谁要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都不会同意的。
听了个大概,王大娘给他们关上门,出门找自己的老姐妹们唠嗑去了。
萧逐背上的伤果然溃脓了,牛大爷烫好小刀,面不改色地将他背上的腐肉剜去,又重新上了药。
剜去腐肉的时候萧逐也没有醒,姜善宁担心他会咬到自己,扯了截布巾塞到他嘴里。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角往下滚,姜善宁仅是看着都觉得疼,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指尖扣着他的掌心。
牛大爷处理好伤口,嘱咐她晚上照顾好萧逐,若是明早起来退烧,就说明人没事。
夜里姜善宁根本不敢睡,好在她白天睡了一整日,晚上精神很好,坐在床边一直守着萧逐。
快要入冬了,夜里温度越来越低,姜善宁厚着脸皮向王大娘要了好几床被子,心里过意不去,将发髻上没有送出去的钗子一股脑全给了大娘。
她关好门窗,自己也缩在床榻上,她坐在萧逐身边,时不时抬手摸一下他的额头。
一想到他们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萧云旸,姜善宁暗自骂了几句出气:“萧云旸……可真是晦气,一碰上他就没有好事……”
“不知道阿爹阿娘这会儿在做什么,阿甘,我好想我爹娘啊。”夜深人静的时候,姜善宁一个人自言自语,“要是他们在这里,我们肯定不用受这种委屈了。但是我偷偷跑出来这么久,他们会不会生气……”
“还有大哥,这个时候说不定是在府里跟小厮们玩。菘蓝那丫头,最近我不在,她真是轻松了,等我回去我倒要看看她重了几两。”
她叹了口气,“阿甘,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身旁好像响起一些细碎的说话声,她垂眸去看萧逐,他的唇瓣翕动,姜善宁低头靠近他,想听听他在说什么,然而身子却倏地僵住。
她附耳过去,清楚地听到萧逐干哑的声音:
“阿宁……好喜欢阿宁……别丢下我。”
她一手撑在萧逐的旁边, 缓缓侧眸朝他的嘴唇望去。
那两片薄唇翕动,青年虽然高烧着,说出来的话却是吐字清楚:“阿甘……喜欢阿宁, 喜欢……”
他似乎是烧得糊涂了, 把“喜欢阿宁”四个字翻来覆去地说, 起初还是模糊不清,后来越说越是字正腔圆,姜善宁想听错都错不了。
他说什么?
他说喜欢阿宁……她没听错吧……
姜善宁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让她什么也思索不了。
她眨了眨眼,垂眸看向躺在里侧的人。
萧逐紧闭着双眼,薄唇不断翕动,口中一直呢喃着她的名字。
姜善宁抬起手, 慢慢放在萧逐的额头上,手心还是一片滚烫, 她的脸颊慢慢攀爬上丝丝缕缕的薄红。
他说喜欢她?
萧逐喜欢她?
姜善宁倏地坐直身子,从他身旁移开一点,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莫不是烧糊涂了?
但是,就算他是烧糊涂说梦话,说出来的不就是平日所想, 否则又怎么会连在梦中都念着这些。
所以……他真的喜欢自己。
一旦确认了萧逐喜欢自己,姜善宁心里怦怦直跳,心头涌动着说不清的欣喜。
她开始审视自己,她喜欢萧逐吗?
她觉得自己应当也是喜欢萧逐的。
她曾问过姚飞燕,那个时候姚飞燕笃定地说她就是喜欢萧逐。
就连在鄞城时, 顾灵萱也时不时会在她面前开她和萧逐的玩笑,她一点都不介意。
但若是顾灵萱说起她和高大哥, 她却是忙不迭的要解释清楚,和高大哥撇清关系。
姜善宁呆坐着,她以前从未细想过这些,现在回想起来,从这些点滴相处中,她对待旁人和对萧逐,确实不一样。
她闭了闭眼,不成不成,她不能听旁人怎么说,她得正视自己的想法。
她回眸看了一眼萧逐。
他阖着双眼,面部轮廓干净锋利,鼻梁高挺,薄唇抿着。脸颊上染着绯红,睡着的他比平日里少了些许冰冷。
虽说鄞城初见时,她是带着目的去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