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_分节阅读_第250节(2 / 2)

  他抬步跟着周风物离开这个集装箱。

  看起来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基地已经初具规模,边缘地带废弃的码头仓库,几乎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找到这里,是韬光养晦的好地方。

  轮椅在略崎岖不平的水泥地面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周风物在一个集装箱前停下,而后回过头,示意信宿可以推开门走进去。

  信宿的脚步微微停顿一下,抬起手放在集装箱的铁门上。

  他无法确定,推开门后他看到的画面、或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而这种“不确定”,在信宿十四岁之后就不曾出现过了。

  “吱呀”一声轻响。

  集装箱的内部有些狭窄,但用来安置一个行动受限的人足够用了,里面的空间被人为切割成了三部分,两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就像周风物在雪山之下关押那些“试验品”用的玻璃房,四壁都是加厚加固的钢化玻璃,想要用外力强行破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透过一道玻璃,信宿看到了他的养父张同济。

  张同济坐在一把椅子上,那是玻璃房间里唯一的物品,他的双手被绳子反捆在背后,两只脚跟椅子腿固定在一起,整个人无法移动。

  看到有人走进来,张同济猛地抬起头,瞳孔缩紧,“信宿!”

  信宿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他自上而下在张同济的身上扫过,而后转过身冷冷看着周风物。

  察觉到他有若实质般的尖锐目光,周风物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别担心,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我没有对普通人施虐的喜好,只是因为张先生不太配合,所以为了让他不要做出伤害到自己的举动,我只能这样让他好好坐下来跟我谈心了。”

  信宿讥讽道:“所以另外一间房间是为我准备的?”

  “当然。”周风物坦诚道,“从来到浮岫开始,我就非常想让你做这一道选择题。”

  “——本来坐在你隔壁的人应该是林支队长。”

  “不过以他的身手,想要毫发无损地抓到他并不容易,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你的养父来充当这个角色了。”

  除了周风物以外,集装箱里还有三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就算信宿能制服周风物,也很难扭转现在的局面。

  而且以他对周风物的了解,就算他死,他也一定会把他精心准备的“实验”继续下去。

  他还需要拖延足够的时间……

  信宿眼里阴郁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低声道:“实验内容是什么?”

  周风物不急不缓道:“看到上面的气体储存仓了吗。”

  信宿抬起眼——在他面前玻璃房间的内部顶端,悬挂着一个不透明的容器,连接在容器上的有两条管道,一条通向张同济的房间,还有一条通向信宿眼前这个即将进入的房间。

  “储存舱里面盛放的是纯净的一氧化碳气体。”周风物耐心讲解道,“只要我在外按下启动按钮,机器就会自动向房间内部输送一氧化碳气体,充满整个房间不会花费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而只要你这方的输送停止,这些气体就会输送到另外一个房间。”

  周风物:“我会把遥控器交到你的手里,由你来控制气体最终的流向。”

  “需要提醒你,即便这些气体由两个房间平分,也足够导致房间里的人摄入一氧化碳过量而死亡,所以你最好还是做出取舍,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无论如何,只要进了这个房间,他们的结局只有活一个、或者两个人一起死。

  一道几乎无解的题目。

  周风物弯了弯唇,善解人意道:“不必担心,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生前不会感觉到太多痛苦,遗体也会相对完整,已经是一个非常体面的死亡方式了。”

  信宿从始至终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珠盯着房间顶端的玻璃容器,本来就苍白至极的面庞,此时更是像被什么怪物吸干了血色,白的有些失常。

  周风物耐人寻味道:“我很期待你给我的答案,信宿。”

  听到这句话,信宿终于转过身,垂着一张薄薄的眼皮看向他,“费尽心思设计这一场局,你希望走出来的人是谁?”

  周风物微微一挑眉,语气真切道:“自然是你。”

  死者其实是幸运的。

  而生者不同。

  如果张同济真的因他而死,信宿会再一次绝望、崩溃,整个人陷入自责、愧疚、悔恨当中,余生都背负着难以释怀的绝望度日,有如在黑雾弥漫的泥沼之中艰难前行。

  这当然是周风物乐意看到的局面,也是他设下这盘棋局的目的。

  死亡从来不是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他要信宿好好地活着——但他要踩在珍视之人的尸骨上才能得以喘息,从今往后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如蛆附骨的痛苦,就像他从来不敢过度缅怀那个死在他枪口下的那个警察。

  现在是张同济,而信宿落在他的手里,林载川自然很快也会主动送上门来,进入这个房间。

  周风物做出太多的实验,他知道在面临死亡的那一瞬间,人性的本能与爆发出的强悍求生欲望是绝对以保护自己为优先的——

  在亲手杀了自己的养父、自己的爱人之后,信宿这个人已经不需要他再去摧毁。

  信宿站在玻璃房间前,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张同济道,“信宿,不要听他妖言惑众!”

  可能是被注射过某种精神镇定的药剂,张同济这时有些费力地说:“不要听这个人的话,不要走进来。”

  “信宿!”

  信宿望着玻璃房间里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的男人。

  从父母去世以后,他其实没有再奢望过什么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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