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76(1 / 2)

“还愣着干嘛!”

“快去给陛下传太医啊!”

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又一声尖利的声音, 把沐言喊得脑袋更疼了, 有些难捱地哼唧了一声。

原本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场面,此刻场上所有人却都被傅辰怀中那个略显娇小的身影牵动心神。

没了鸾架挡风,冷空气直接扑到面颊上,额头的伤处仿佛更痛了;

沐言缓了一会儿, 伸手轻捂着额头, 昏沉带着酒意的脑袋才清醒了一些。

眼眸微睁,近距离看到傅辰光影分明的脸, 沐言呆愣了一下;

即刻伸手推了傅辰一下。

“放开朕。”

才说完,他就回忆起来,方才好像是自己随口把傅辰喊过来的……

脸上浮上一丝尴尬的薄红, 但在酒意晕染下, 并不怎么明显。

沐言还有些难受,一圈影卫的黑影让脑袋更晕了,他不想和傅辰靠近,抬手招了招小太监扶着自己, 恹恹道;

“怎么回事?”

宁毅猛然回神;

简直是疯了, 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

小皇帝还是和几年前自己见到的一样, 脆弱又矫情, 哪有一国之主的威严和霸气;

心底被强制按捺的心思却在说,身为皇帝, 就该这样矜贵妍丽, 不同于其他凡俗姿态。

可想起自己打听得知,面前这个人, 曾在早朝的大殿上怒言要处死自己, 宁毅的眸色又渐渐冷却;

心口无以言表的憋闷和戾气再次涌了上来, 语调生硬;

“微臣来求见陛下”

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 让以为回到舒适区的沐言呆怔了一下;

带着酒意的脚步深浅不一,单薄的身体微微摇晃,沐言吃力地走近看了一眼,感觉没什么印象;

“你是谁?”

宁毅提了一路的心像是被陡然攥紧,又毫无预兆地松开;

像是沉重得喘不过气,又像是空落落地着不了地。

他因为这个人那些可笑的旨意憋闷了这么久,甚至今日簇起拿着剑闯入皇宫,想着哪怕是拼死也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但见到面,小皇帝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是谁。

他怨憎了这么久,被自己怨憎的人却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

或许是因为酒意影响,沐言的反应有些迟滞,没有听到回答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继续,而是歪了歪头,又走近了些。

直到走到宁毅面前站定。

影卫方才围过来时,宁毅就戒备地握紧了剑,站了起来;

这样一看,他的身量比小皇帝高上许多。

仰视看人脖颈有些难受,沐言抿住唇肉,有些不虞地道;

“你跪下。”

宁毅默了一下,笔直地跪了下来;

大将军即使是跪着,也肩背挺廓,气势不减。

迟钝的沐言却未感觉到,只对他突然低头的动作有些不满;

自己都还没看清呢!

细软的、凉凉的触感倏地落在下颌上,宁毅浑身的肌肉如同遭受到猛烈的攻击,骤然紧绷;

肩臂的肌肉也瞬间蓬起,将原本合身妥帖的官服撑得鼓鼓囊囊。

宁毅腮肌都紧成凌厉的弧度,却依旧顺着小皇帝那轻如猫爪的力道抬起了头。

比远处看更加精细漂亮的小脸撞入眼帘,鼻息中涌入浅淡的花香,混着一丝清甜的桂花香气,浅薄的酒味不细闻,根本嗅不到;

是桂花甜酿的味道。

这种酒就和甜水一样,是小孩子和女人才喝的,比果酒还要轻薄几分,酒气淡得可怜;

小皇帝是喝这种酒喝醉了?

软凉的手指落在脸上的触感,比宁毅摸过最细密的缎子还要柔软光滑,他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在边关吹得粗糙的脸,会刮伤这只手的错觉;

粉润的小脸一再凑近,手也在脸上乱蹭,一下摸到锋利的眉骨,一下摸到高挺的鼻梁,像是在竭力寻找熟悉感;

跪在一个小醉鬼面前,让众人看着自己被在脸上摸来摸去,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可笑;

若是在平时,宁毅肯定要臊得将面前的人扔出去,此刻的他却无法思考这些。

鼻尖萦绕的香气,脸上的触感都让他被训练得极度敏锐的感官短暂地失灵;

甚至脸上没被触碰到的地方,都叫嚣着生出渴望,也想被这样的触感碰上一碰。

宁毅隐约察觉到自己有些不正常,又强忍着不动;

他甚至不敢肆意呼吸,像是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将眼前的人吹散。

沐言凑近细瞧了一会儿,脑袋里还是没能搜寻到这张脸的信息;

桃粉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眨巴了两下眼睫,语气又透出一丝委屈;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撞我?”

还把自己给撞伤了,现在脑袋还在疼。

如果第一次没被认出来宁毅胸中是怒气居多,这一次,宁毅则是彻底的失落和茫然。

他在边关驻守时,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请求回朝的奏帖却从不间断;

奏帖不能假手于人,又不能每次都一样,可怜他肚子中并不丰富的墨水在这六年里用了个底朝天,甚至还特意去学习观摩,想将自己的奏帖写好一些;

或许小皇帝看得高兴了,就让自己回去了呢?

边关的生活并不丰富,除了打仗,唯一让他费尽心思的,就是定期给眼前这人呈上去的奏帖;

可自己写了几年,也没能回趟家,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被小皇帝的恶行气得抓心挠肝的数日,憋闷得几乎要吐血;

谁知小皇帝却对自己半点印象都没有。

想来自己费尽心思写的那些奏章,说不定也被小皇帝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兴许根本都没看。

宁毅从小到大,都是吃拳头棍棒长大的,输了继续打,不行就继续练;

就算一时或是许久都不如人,那就蛰伏卯劲,等到自己能一击致命,再找回场子。

吃败仗对他来说是和打胜仗一样平常,只要他最后会赢就行;

因此,他从来没感受过委屈;

但不知是冬夜的风太冷,还是喝的酒劲头太足,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委屈的情绪。

酸酸麻麻的,比在战场当着胸口受了一剑,还要叫他难受。

他自以为一直都在和小皇帝较劲,可到头来看,较劲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陛下,微臣是……宁毅”

宁毅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持剑进宫的出格。

若之前他还能说是小皇帝对自己有失公允,而他今日擅自进宫,又阻拦圣驾,则时死罪上的死罪;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同样被小皇帝厌弃的宁侯府;

他给宁府上下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微臣来觐见陛下,并非有意惊驾,请陛下……”

宁毅话还没说完,小皇帝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宁毅?”

宁毅只见到面前小皇帝嫣红的唇肉轻动两下,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无法形容那个声音,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名字念出来,居然会这么好听。

小皇帝尤嫌不够,又懵然地念了两遍;

“宁毅?”

“宁毅?”

宁毅似乎比小皇帝还要懵,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皇帝呼喊自己不能不应,可他又怕自己粗声粗气地吓到人,只能压低声音回了一声;

“臣在。”

然而这一声,仿佛突然将面前的人惊醒。

月色投射下,地上一圈影卫投射下的光怪陆离的黑影,这一幕,与沐言脑海中某些混乱的剧情有些许的重合;

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也是这个人,朝着自己举起了剑,凉薄的嘴唇翕动;

混乱的剑影,沐言听不太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模糊听到了四个字——

‘斩草除根’

轻微起伏的呼吸骤然停滞,沐言濯黑的眼眸蓦地染上惶恐,脚步踉跄,惊惧地往后退了两步;

“来、来人!”

“护驾!”

沐言步子退得急,慌乱中差点摔倒,肩背却突然被圈住,替他稳住了身形;

他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就慌乱揪住来人的衣摆;

“他要杀朕!”

“宁毅要杀朕……”

“救救我……”

惊颤的瞳孔涌出水意,眼眶又湿又红,方才骄矜可爱的小脸,瞬间变得脆弱可怜,恨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去。

傅辰的心跳得极快,顾不上尊卑礼仪,伸手轻拍小皇帝单薄纤弱的背脊;

“陛下,有我在。”

他能看出此刻的宁毅并没有刺杀小皇帝的意图,也不知道小皇帝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但宁毅惊驾本就是死罪;

朝影卫使了个眼色,原本圈在外围的影卫立即持剑走近,似乎是想将宁毅当场绞杀。

哪怕宁毅见过战场瞬息万变的战局,也实在没能预料到小皇帝突然会来这一出;

想到小皇帝许是早就想杀了自己,而自己贸然进宫正巧给了小皇帝杀死自己的借口,顿时又惊又怒;

既如此,又何必装醉玩这一套!

宁毅恨不得现在就举剑刺死这个欺压宁氏一族多年的狗皇帝,但他不能,甚至只能慌忙叩首;

“臣没有!”

“臣是进宫觐见陛下……”

沐言躲在傅辰身后,想要躲这个想杀掉自己的人远远的,又被长臂圈住,挣扎一会就卸了气力;

此时听见宁毅还张口狡辩,明明还害怕着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你是!”

“你就是!”

“你说了……斩草除根……”

“你、你早就想杀了朕!”

沐言死死揪住傅辰腰后的腰带,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面前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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