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87(2 / 2)

宫里敢为了维护自己忤逆应琛的人可不多。

林总管:“应大人方才去请了苏大人,此刻应该还在商议什么事情。”

“苏和玉?”

长睫敛起,沐言才安定下来的心跳又有些乱;

“他一回来就找苏和玉,是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有些难为林总管,沐言也知道。

“他什么时候见苏和玉的?”

林总管:“苏大人才从这里出去不久,半道上就被应大人请走了。”

沐言顿时没了胃口,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甜粥,指尖混乱地点着桌子。

半道上把人请走……不会是知道这人在哪里吧?

早上应琛应该没发现自己床上有人,或许只是商量赈灾的事?

沐言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还是放不下心,便出去找人。

应琛的门外没有下人守着,屏息仔细听,还能听到屋内的说话声。

只是离得远,听不大清具体的内容。

沐言拦下了准备敲门通传的林总管,侧脸小心地凑到门边。

堂堂九五之尊做出这样的动作,让林总管瞪大了眼睛。

屋内的应琛此刻正坐在桌案后。

苏和玉站在下方,眉眼却直视着应琛,不若平日的温润有礼,一字一句,都带着与其外表不符的锋芒。

“连州既无灾害,又无匪乱,且连州知州夏含方任三年,才出政绩,也无过错,没有调任的道理。”

“我虽此次奉命赈灾,此前却并无政绩,为何要升任一州知州?”

而连州,与之前的利州,共同的特点,就是都离京城十分远。

若是真的赴任,恐怕一年都没有机会回一趟京城。

这一番明升暗降,分明是有意为之。

“赴任连州知州,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苏和玉语带隐怒,此前去利州的事,陛下分明也不知情。

“或者,我该问一问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真的如百姓所说一心为民,鞠躬尽瘁;”

“还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这一番话说得极重,苏和玉脸上却无半点胆怯。

应琛看着眼前的苏和玉,眸色冷淡。

“是又如何?”

苏和玉问出这样的话,并没料到应琛真的敢回应,还是如此嚣张的应答。

应琛被这样质问,面上没有丝毫怒意,甚至在看到苏和玉听闻自己那句回复后惊疑不定的模样,还轻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却未抵沉冷的眼底。

“我倒是也想想问问你。”

应琛拿起一盏茶,抬袖饮了一口。

“你呢?”

“你所图的又是什么?”

从以苏尚书之名干预天子之事、圣旨赐官却迟未上路,到如今,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沾染不属于他的东西。

苏和玉脸色一变,周身气势削减不少,被人直言心思的难堪险些让他在这屋内站立不住。

但他仍然矗立在原地,望着应琛;

“我要面见陛下。”

“即便是陛下要将臣调任,也应该是陛下亲下的圣旨,而不是你。”

应琛的为官之路也不过七年,朝内老臣的引领和小皇帝的信任,让他的官途可以称得上是平步青云;

官居摄政王,代理朝政之后,更加无人敢像苏和玉这般忤逆自己。

应琛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又转瞬即散;

“也好。”

屋外的沐言屏息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清里面在谈论什么,只模糊觉得苏和玉的说话的语气似乎不怎么好。

他都不知道,苏和玉彬彬有礼的模样,私下与应琛相处时竟是这样吗?

“陛下?”

身后传来声音,惊得沐言瞬间站直,脸色泛白地拉着身侧的衣料,试图掩饰自己偷听的行径。

轻软的眼尾不耐地向来人扫过去——

又是宁毅。

心里的惊慌散了些,又升起些不满;

“这么大声做什么?”

陛下就连发脾气时,性子也十分软。明明是凶人,好听的嗓音都像是在撒娇,听得宁毅喉头一滚。

宁毅凶戾的脸浮上不自在的神色,显得沙场上赫赫威名的宁将军此刻看着,竟有些粗笨。

“陛下别生气,臣在边关,嗓门大惯了……”

认错的态度倒十分诚恳。

沐言哼了一声,不打算和他计较。

宁毅这人,就像缠着人讨食的大狗,看着凶狠,实际黏糊的很,还十分厚脸皮。

沐言并不擅长应对缠人的架势,只想将人甩掉。

但宁毅已经迈着大步凑了过来,手一伸到沐言身前,让沐言当下退了一步。

而后才发现,他是特地过来给自己开门。

沐言强行忍住脸上差点失控的神情,瞪了宁毅一眼,“笨手笨脚,谁让你给朕开门了。”

得了小皇帝的责骂,宁毅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紧紧跟在小皇帝身后,比林总管离得还近,让林总管诧异地看了他几眼。

宁毅本来还一直忧心之前大殿内惹怒了陛下,陛下还余怒未消,但现在看来,陛下似乎已经将那件事忘了。

至于陛下语气中的不耐,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了个彻底。

陛下身份尊贵,性子娇气些当然是应该的,更何况,天下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娇气得这样漂亮可爱。

他就乐意看陛下使小性子,哪怕是天天责骂自己,他也甘之如饴。

沐言出来的急,这会儿没有披狐裘,月白的衣衫被镶着白玉、纹着兰草的腰带系住,哪怕是厚重的冬装,仍旧显得身形纤软,腰肢盈盈一握;

整个背影落入宁毅的眼中,纯净无比,浑身上下唯一的色彩,就是方才在门外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耳朵。

小皇帝身上的每一处,都和他的人一样,精细得不行,看一眼都叫人心口发热。

不过一段日子没见,宁毅就觉得自己像是得了耗磨心力的病,迫不及待地回京见到他的身影;

如今见到了,这病不消一刻就好了,但又总有些莫名的焦躁,想离这人再近一些。

小皇帝的身形迈进屋内,苏和玉望向应琛。

即便发现陛下方才就在门外,应琛脸上也丝毫没有野心暴露的惊慌。

这样的镇定,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已经全无顾忌?

应琛已从主位上下来,给沐言行了礼。

兴许赈灾的事十分耗费心力,应琛眼下有些疲惫,面上依旧沉静,却总混着一丝幽暗的气息,特别是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沐言不自然地舔了下嫣红的唇,没敢去看苏和玉,语气高傲地发难;

“朕都和你说了要来丰州,你为什么不安排接驾。”

“还有这府衙,破破烂烂,是给朕住的地方吗?”

应琛应付小皇帝的怒气十分熟练;

“陛下既是微服出巡,太过精细容易叫人发觉,下面的州县突发了些事情,微臣匆忙赶去,才耽误了迎驾。”

因为灾情的事,沐言也不好说些什么,冷着脸‘哼’了一声。

在他进屋时就发现了,屋里的气氛莫名有些紧悬,让他一刻都不想多呆。

“你们先商议公事吧。”

言下之意,他答应来见应琛,现在已经见了,是应琛自己有事要忙。

这就不能怪他了吧?

话音一落,他就压抑着雀跃的心情转身想要离开,可才迈了一步,就被应琛喊住,月白的衣摆在众人眼下划出一道昳丽的弧度。

应琛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将人引导离碳炉近一些的位置坐下;

“微臣正好有事要禀明陛下。”

捧着暖烘烘的茶杯,沐言细白的指尖透出薄粉,脸颊也粉粉润润,唇色都艳丽了几分。

屋内的另外三人,目光都集中在这一人身上。

听完应琛的话,沐言呆呆发问,“去连州?”

苏和玉不是应该留在京城么?

若是平时,沐言定然要为苏和玉辩解两声,强行替应琛将人留在京城;

但此刻对上应琛的眼,他又说不出来了……

应琛不会是发现了早上的事情,以为苏和玉被自己收买了,才要把人弄走吧?

沐言一时坐立难安,从来没什么坐相的他不自然地坐直了腰身,捧着茶盏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趁着喝茶的空隙,偷偷往苏和玉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苏和玉温润的神色收紧,沉默的眸子正看着自己,透着模糊的期待。

这是让自己替他说说好话?

沐言为难地咬了咬唇,现在应琛看起来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应琛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眸底酝酿着一场海啸;

“还是陛下是对苏和玉有其他安排?”

沐言不知道应琛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苏和玉是他自己的人,他总张罗着要把自己的人送走是怎么回事?

而且要调走就调走,为什么非要当着苏和玉问自己……

即便原剧情里的应琛对待小皇帝很坏,可沐言实际与应琛相处时,应琛从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

哪怕此刻只是一个眼神,也让沐言觉得委屈。

饱软的唇瓣被一点白糯的贝齿咬住,濯黑的眼瞳倔强地看着应琛,仿佛无声的控诉,娇气又可怜。

却始终没说出让人满意的答案。

宁毅就算再迟钝,也察觉了此时屋内的气氛不对劲,看完应琛,又去看苏和玉,一张凶戾的脸黑沉沉的,满腔压抑不住的郁躁。

应琛看了小皇帝半晌,终于没继续追问,将两人支了出去。

屋内的人一空,只剩下自己和应琛,沐言反而更加紧张。直觉应琛没有那么好糊弄。

“陛下的信中说,来丰州,是来看臣的。”

沐言衣摆下的膝盖僵硬地并拢,避开了应琛的视线,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那些书信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的,而且他写了那么多,哪里还能记得自己说了哪些话,也许……真的写了这些话也说不定。

这样敷衍的态度却像一根刺扎入应琛心口;

“陛下,看着臣。”

沐言慢吞吞地将眸子移了过来,眼神却飘飘忽忽,不敢和应琛对视超过一秒;

实在是,应琛眼中的情绪太过沉重,即便他分辨不清,也觉得十分压抑。

应琛呼吸微沉,“陛下,你是真的在意微臣吗?”

“每当臣自以为靠近了陛下后,陛下又会躲开。”

“但陛下若是不在意,为什么又要对臣说那些话,写这些信?”

沐言顺着应琛的手,看到书案上一叠厚厚的信封,黑曜石一般的眼瞳浮上些许震惊。

这是自己写的那些信?

应琛居然都留着,还保存得这么仔细么?

京中来的信件,应琛一封一封收着,就连公事出行,都放在身边。

陛下胸中有几点墨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看起来滑稽杂乱的情话,也许陛下需要耗费几个时辰才能编造出来;

字迹横七竖八,情话更是百拙千丑,入眼一看,就知道没有一句真话。

但想到陛下此刻也许正在宫中书写给自己的信,应琛觉得,哪怕这书信十之一二的情意,也是好的。

可他高估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陛下的心。

应琛的手不容拒绝地落在了沐言的胸口,让沐言怀疑,这只手下一秒,就会将自己的心脏捏碎。

“陛下的心,要装下多少人?”

“你是什、什么意思?”

沐言强撑着面上的矜持,微红的眼眶却暴露出,这股矜倨,不过是一碰即碎的伪装,只要再逼近一点,就会碎出裂纹,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有时候臣真的怀疑,陛下是不是在期骗微臣。”

应琛状似感叹,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沐言,让沐言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朕骗你什么了……”

脚下却仓惶地后退两步,腿抵在桌边,沐言都来不及喊疼。

应琛这次却没有回答,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放在书案后的主座上。

沐言在坐下的下一瞬就要站起,从这危险逼仄的地方逃出去。

应琛的手却更快地落在木椅两侧的扶手上,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紫檀木木制的椅子十分宽大,沐言坐在上面,甚至有一种不着边际的感觉。

应琛居高临下的目光,更让他背脊发麻,挪动着腰身紧紧贴在椅背上。

这样的应琛太过吓人,沐言惊惧地缩起肩膀,眼眸浮上水雾,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小动物,脚尖不安地交错又踮起。

他只能放软声音,颤巍巍地伸出细白的指指尖,小心捻住应琛青墨色的袖摆,几乎就差出声求饶;

“应琛,你……你怎么了……”

沐言这副模样向来无往而不利,可原本应就此收好自己压迫感的应琛此刻脸上却浮上了一抹戾气。

大掌落在沐言镶着一整块羊脂玉的素白腰带上,粗粝的手指扣进衣带的缝隙里,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感觉到手指上执拗的力道;

只要手指轻轻一扯,精美的衣带便能完整地落入手中。

察觉到应琛的意图,沐言的声音蓦地变调;

“应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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