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第一个世界·五更钟】·1516(1 / 2)

“……罢了。”她板着脸命令道,“移开你的手。我必须给你重新上药。”

高韶瑛抬眼望着她,默不作声,只是将自己的手乖乖地移开了。

白布条一圈一圈地被解开,到了最后一圈落下时,终于露出其下的伤处,谢琇的眼前登时一黑。

因为并不能日日练武,高韶瑛和那些肌肉虬结的武人身形并不一样,身上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他的肤色很白,有时候夜里在油灯下,还会泛出一层暖暖的色泽,触感也很柔滑坚韧,就像是光泽的白瓷,触之生温。

可现在那光泽的白瓷一样的腰腹间,一道狰狞的伤痕几乎横贯过半个身体,破坏了那种温润的美感。

那道伤口细长,布条拿掉之后可以看出,好像根本就没上过药,只是拿布条将其胡乱地缠起来而已。难怪刚刚血迹会透出来,这根本是连止血都还没有做到。

谢琇的脑袋里嗡地一下,气冲头顶。

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有一整队大鹅踢踢踏踏地走过,大声地叫着:该啊该啊该啊——

她咬住下唇,才算没有口出恶言。但她忍耐了数次,最终还是顶不过那一股气噎在心口,怒而把那一卷刚刚解下来、还沾着他的血的白布条团成一团,用力地狠狠扔在地上。

然后,她压根没有管高韶瑛有什么反应或表情,大步走开,叮叮咣咣地开始翻她屋里的柜子和抽屉。最后当她走回来的时候,左手已经拿着一盏点燃的油灯,右手里则是伤药和干净的布条。

高韶瑛默不作声地坐在桌边,眼睛一直跟着她的行动,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她又走回桌边,重重把伤药瓶子往桌上一放的时候,他这才抿了抿唇,迟疑地开口:

“……只是一点小意外。”

谢琇的手一顿,冷笑了一声。

“你待自己可真狠。”她冷冷说道。

高韶瑛一怔。他眼巴巴地望着她,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谢琇板着脸,拿来水盆、布巾,重新替他清理伤口,尔后上药,再一圈一圈地用新布条缠裹。

这段过程中,屋内沉默的氛围简直要化成无数小刺,时不时地就要扎他们一下。

直到谢琇将布条在高韶瑛腰腹间裹了三四圈之后,高韶瑛突然又动了。

他突如其来地伸手,这一次没有直接按住她的手,而是握住了她机械地缠卷着布条的手腕。

灯烛下的高大少爷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仿佛带着一丝祈求之意似的望着她。

“琇琇……”他低声唤她。

她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消气,可又想给他这个伤病号一点面子,于是被他拉着一只手,布条未缠好的另外一端还被握在她的另一只手里,僵着脸站在他身前,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高韶瑛艰难地说道:“我……我得向你证明自己,证明……我值得你这样做……”

谢琇凝住。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叹了一口气,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惊愕,那只手还保持着原先圈住她手腕的姿态,痉挛一般地悬停在半空。他看上去又是茫然、又是仓皇,阴郁不安,六神无主。

但是她恍若没有看到他的那一切反应似的。

她重新开始把剩下的那些布条也都一圈一圈缠到了他的腰腹上,最后打了个丑丑的结。

然后,她拿起桌边放着的那块已经沾染了血迹和一些尘土——也许是他在那场令他受伤的打斗中沾在身上的——的布巾,信手一抛,那块布巾就啪地一声,落进了一旁的水盆里,溅起几点水花。

“……待你自己好一点吧,瑛哥。”她疲惫又无奈地说道。

高韶瑛:!

他几乎是立刻就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她,脸上写满了绝处逢生的不可置信,混杂了喜悦与悲辛,让他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翻来覆去,阴晴不定。

最后,他蓦地一把拉住她的右手,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一下子就把她拉得歪了身子,踉跄着猛然跌入他怀里,膝盖一弯,就侧身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喂!”她一阵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上身就被一双手臂牢牢地缠上来,收紧,勒得她动弹不得,连动一动手臂都成了奢望。

当她终于意识到他们现在的状态时,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可她还没有说些什么,就感觉耳畔一股温热的气息接近过来,尔后,他的嘴唇就轻轻地碰到了她的耳朵。

“你得待我好才行,一直待我好……”他在她耳畔用气音低语,语调像是悠长的、自厌的叹息。

“……因为我不长记性。”

谢琇:……?

这是……什么话?

她下意识觉得他在说气话。

按照他的说法,她也能够推导出他现在赌气的想法——假如他真的长记性的话,他早就应该在父亲一次次的冷待中学到教训,不再企望些什么,为自己筹措好合适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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