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12(1 / 2)

“大启奉行三公九卿制,三公乃大司命以下权柄最大的三人,分掌内政、军务、监察百官。而这九卿又位于三公以下,负责些如礼乐、铸币、税收、外交一类的具体事务。”

姜偃转身示意禾川跟上,边走边说:

“各自都有官署在太和城,每人辖下数百官吏门生,你入了城见在坊间行走的一般便不是百姓,多是这等人。”

二人行至外间书案,姜偃将不知何时分门别类的书册卷轴摆在禾川眼前:

“这些便是我大启历代皇城州郡的年鉴纪事,重要部分我已经做了标记,你先自己翻阅,看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这堆年鉴足有一尺多厚,禾川闻言称是,先取最上面一册翻开,粗略看了看,发现是黎国近十年的纪事。

大到州郡供奉官员任免人口统计,小到乡间人口添丁婚丧嫁娶乃至出众物产,都被依序记录,甚至还有偶增的小工艺品制作及调鼎食录,每年的末尾都有当地官员一句全年劳力无意外折损之类的总结。

禾川一时没想明白劳力折损的意思,又每年都有,以为是个什么行文格式,加之那些别的记事着实有趣,便没有去问姜偃。

在翻至祭祀章节时突然想起一事,便抬头问姜偃:“我们进京面见天子,是不是就能看到大司命了。”

他语气有压不住的崇敬和向往,姜偃诧异:“你很想见到他吗?”

禾川自幼认知里司命上神掌管天地,风霜雨露日夜轮替乃至人的生死功德无不与之息息相关,其存在早已与天神无异,听到姜偃这般发问,一时也忐忑是否方才的问题有冒犯天神,于是小心翼翼回道:“可以见吗?”

“大司命仅在天子之下,你我入朝面圣,若无意外自然会见到他。”姜偃皱眉,“只不过若有选择,我宁愿此生都不要与他打交道。”

“为何?”禾川回忆三户津神寺中供奉的金身,神圣端庄似乎并无可怖之处。

“大荒司自有朝以来便是一国中枢,平素隐于朝外与世隔绝,却筹谋这偌大疆土生产运转之根本。大到每年各城各州物资总量、国帑总数,小至朝臣私相授受、言语犯禁,世间无何物逃得过他们掌控运算。

大荒司每一任大司命都是无父无母的半神,号称受神所命育化臣民,更有降下神罚,倾覆天地之能。”

“本任大司命自接手大荒司后,大荒司涉足国家政事愈来愈深广。”姜偃皱眉回忆,

“四年前的盐政改制他与天子意见相左,二人竟然在朝堂上大吵一架,天子怒极,当众摔碎了先皇留下的碧玉把件,我朝开国数百年,明堂上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大司命却是面无表情的地令人收拾了满地碎玉,留下天子与群臣,兀自走了。”

见禾川似乎愣住,姜偃继续道:“面无表情也不准确,他应是冷笑着走的。”

这故事简直颠覆禾川长久以来对天神和大司命的认知,于是自动脑补了一出神寺中供奉的金身嘴带冷笑拂袖而去的模样,生生把自己想出一身鸡皮疙瘩,面色复杂地求证:

“四年前世子也在么,怎会知道大司命他……他还有冷笑。”

“冷笑我是没见着,不过这事没多久另一件事却是亲历。”姜偃说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丝惊惧和不忍,“不久之后,天子下诏罗列大司徒盐务改制六宗大罪。司徒乃三公之一,主掌民生事务。”

禾川擎着书卷点点头等下文,姜偃却忽道:“你知我为何不食肉羹么?”

禾川摇头表示不知,只茫然看她。

“次日天子令人浇铸大鼎,宽高俱足一丈,就放置在明堂殿前,置烈火于鼎下,然后将大司徒连人带冠,一并投入鼎中煮了。”

“我也是从那时起才晓得,人还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也是从那时起闻到肉羹的味道便想起那口鼎,还有鼎里惨叫的大司徒。”

她看看禾川变得青白的半张小脸,“彼时大司命继任不过三五年光景,天子被他气成那样,最终却是拿大司徒开刀泄愤,你自己想想他们二人谁更可怕一些?”

禾川已然不大想思考谁更可怕这个问题,只觉得自己离开三户津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上人不似上人,天子不似天子,就连神一样的大司命,也变成了一个权倾朝野桀骜难驯的弄权之人。

可是姜偃似乎还嫌不够,又补上一句:“自那以后天子便有些疯戾,心意行事难以捉摸,你我这关恐怕不好过。”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