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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年听雨怎么也没想到,小九的活动好动竟然给他带来这般出乎意料的事。

年听雨问:“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

“就在刚刚。”小九看了一眼在一旁给年听雨调洗脸药水的铃兰,回忆道:“我收到铃兰姐姐的信号往兰安宫赶的时候,刚好看见何福生和李文显一同走了一段路。走到政事堂附近他们两个分开了,然后又一前一后的进了政事堂。”

官员在宫里偶遇,然后结伴去政事堂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何福生身份特殊,一来他不是官员,二来他代表的就是年听雨。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年听雨很早之前就嘱咐过何福生,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不可以私下和文武百官接触,免得有人以为他在故意拉拢谁,想要得到些什么。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何福生都不应该和官员同行。

年听雨又问:“你有听见他们两个说些什么吗?”

小九摇了摇头:“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吗,该说的好像都说完了,但从他们两个脸上的神色来看,肚子里指定没憋好屁!”

“......”

听着小九这口无遮拦的话,年听雨无奈道:“在宫里不要说“屁”这种词,被事多的礼仪嬷嬷听到,她们又该罚你了。”

“哦,”小九一副受教的模样:“那就等我出宫的时候再说,一次性说个够!”

年听雨摇了摇头,而后轻笑一下。

该问的都完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让小九留在屋里了。

年听雨道:“小九,交代给你一个任务。”

“君上您说!”小九好久没接到过个人任务,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小九一定出色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对于小九而言其实很简单,所以不用小九保证,年听雨也相信他可以做好。

年听雨道:“这几日你仔细监视好李文显,他若是有什么不利于我或者不利于荣肆的举动,你即刻用你那些小东西告知我。”

听到任务内容,小九的脸上不可置否的划过一抹失望之色,他还以为年听雨会让他直接干掉李文显呢,结果只是监视。

虽然很失望,但小九还是老老实实应下了,然后退了出去。

小九离开没多久,被年听雨派去政事堂取这一个月内所有奏折的何福生就回来了。

年听雨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神色,叫何福生放下奏折后,就让他出去守着了。

铃兰看了一眼何福生的背影,拿着调好的药水走到年听雨身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问:“君上,夜长梦多,要不奴婢现在就把他给——”

何福生跟了他这么久,事事尽心尽力,年听雨还是想在给他一次机会。

不过,北境之事年听雨已经让吃够了教训,他的眼底暗藏冷意:“小九去盯着李文显了,你这边就盯紧何福生,他若是做了什么不利于我和荣肆的事,就带他过来见我。”

铃兰放下药水:“奴婢明白了,奴婢告退。”

铃兰一出去,屋里便又只剩下年听雨和蔺阡忍,年听雨实在提不起批阅奏折的性质,他将自己刚刚摊开的奏折以及何福生拿回来的奏折,一股脑的全都推到了蔺阡忍面前:“交给你了。”

蔺阡忍愣了一下:“这不是你的活吗?”

“屁。”年听雨兴致缺缺的拿起铃兰留下的药水,在手里轻轻晃了晃:“这从来都不是我的活,我只是暂时帮你处理而已。”

说的也是,年听雨作为后宫之人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但他一朝出事,蔺文冶又尚且年幼,年听雨只能临危受命。

而今他回来了,在年听雨这里又没了小马甲,确实不该再让年听雨操心这些事了。

蔺阡忍默许了年听雨的行为,却捏住年听雨的嘴:“刚刚还叫小九不要说“屁”这种词,自己倒是说起来。”

年听雨将蔺阡忍的手拿下去:“我和小九不一样。小九年纪小不懂事,我若是不提点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管不住嘴了。而我拎得清,只在私下里对着你说。”

年纪小吗......

蔺阡忍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你刚进宫那会儿,年岁和小九差不多吧。”

“差很多,”年听雨纠正道:“我进宫的时候已经满十八了。”

在年听雨生活的那个地方,年满十八就意味着要独立生活了,不可以再领取任何救济金,最后哪怕是饿死在街头也不会有人管的。

“那不也未及弱冠。”蔺阡忍道。

年听雨强调:“未及弱冠又如何,我不照样活到现在。”

毕竟他出事那年,年听雨才满才十九岁。

大乾有规定,男子岁及二十才可以考取功名入仕途,前面的二十年只需学习好六艺和经义策论即可。

所以对于大多数十七八九的少年而言,这绝对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岁,他们不必面临官场的尔虞我诈,更不必担心自己被卷入王储之争。

可这些对于年听雨通通不作数。

若是他没记错,年听雨六岁那年双亲尽失,十六岁回到年家后受尽苦楚,然后十八岁入宫,十九岁丧夫,好像从小就一直承受不属于他那个年岁应该承受的伤害。

想到这些,蔺阡忍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好似有人在撕扯它。

但这一刻,蔺阡忍好像知道年听雨为何会有那般狠绝的一面的了——他若是不够狠,又如何能活着长大呢。

蔺阡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怜惜,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你取字了吗?”

年听雨摇头:“没有,没人记得这件事。”

也是,年听雨打小就没了父母,年战西又巴不得他早点死,怎么可能记得这件事。

蔺阡忍道:“那我帮你取一个,如何?”

年听雨觉得新奇,点头:“好啊,你取来看看,若是不好听我可不要。”

“定让你喜欢。”

说着,蔺阡忍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光霁。

不得不说,蔺阡忍的字真的很好看,穹劲有力笔画清楚,很有帝王的风范。

盯着“光霁”二字看了一会儿,年听雨问:“这个两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有。”蔺阡忍放下笔,盯着年听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既跟了我,那我定要给你一个光明灿烂、光风霁月的以后。”

这短短的十几个字重重的砸进年听雨的耳朵,他的心头瞬间涌上无尽的苦涩,鼻尖止不住的发酸。

无论是他自己生活的地方,还是在这里,都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而年听雨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要过的多么多么的好。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忽然有人和他说“要给他一个光明灿烂、风光霁月的以后”,年听雨如何能不动容。

在他盯着蔺阡忍失神的时候,一行情泪从他的眼眶涌出。

蔺阡忍被他这反应下了一跳,不就取了个字吗,怎么还哭了。

蔺阡忍连东西都顾不得找,赶忙用袖子给年听擦泪:“别哭啊,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取一个就是了。”

“不,我很喜欢。”年听雨把那张纸拿过来,叠好,收进怀中,然后冲着蔺阡忍笑了一下,又重复道:“我很喜欢你给我取的字,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喜欢。”蔺阡忍松气:“哭个什么劲,我还当自己取字的水平丑到你了呢。”

“一时开心罢了。”年听雨胡乱擦了一下脸,指了一下蔺阡忍面前的奏折,提醒道:“陛下,你再不开工晚上就别睡了哦。”

“......”

蔺阡忍失笑,戳了一下年听雨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

年听雨:“我最有良心不过,要不陛下剖开我的胸膛看看。”

“又开始说这些胡话了!”蔺阡忍厉声警告:“好了,不许在打扰朕处理公务,不然朕就罚你了。”

“嗯。”

年听雨点头,而后将药水倒在帕子上,安静的擦洗脸上的墨渍。

虽说金乌墨难洗,但这难不倒铃兰。

只是用蘸了药水的帕子轻轻蹭了几下,年听雨的脸就干净了。

洗干净以后,年听雨拿起墨条给蔺阡忍研墨。

彼时,蔺阡忍早已将头埋进了奏折山。

连带着这一个月的奏折,蔺阡忍面前足足有十几摞小山,他想也没想就将手伸向了最紧急的那一摞,也就是被年听雨一本本摊开后又堆起来的那座奏折山。

处理了几本过后,蔺阡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他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给他研墨的人,道:“你从一开始翻奏折的时候,就打算让我处理这些奏折了吧。”

年听雨点了点头,大方承认:“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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