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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李文显,蔺阡忍问:“算算时间,李文显的判决应该出来,张守正怎么判的?”

“证据确凿的事还能怎么判,”赢夙道:“砍头抄家流放充军充妓,一条龙服务。不过——”

赢夙顿了一下道:“你家那口子心软,免了女子的充妓和诛九族,只是剥夺了他们官宦世家的身份,禁止子孙三代参加科考而已。”

蔺阡忍担忧道:“怕是有人不同意吧。”

“何止是有人不同意,那简直是一大堆人不同意,整个早朝已经为这件事吵了三天了。”赢夙道:“之前不顾及礼数办事也就不顾及了,毕竟你在位的时候也不怎么顾及礼数,但这件事触动了刑本,连张守正都不太乐意了。”

蔺阡忍往主殿的方向望了一眼:“意料之中,张守正最在乎就是律例条令,几乎一辈子都在按律例条令办事,年听雨如今这么办有点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那你呢?”赢夙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倒是觉得他做的没错,”蔺阡忍道:“大乾目前通行的律例条令还是刚建朝那会制定的,虽然经过几次增补修订,但有些律条确实太过于严苛了,不太适合现在现在的大乾了,尤其是诛九族和女子充妓这两条。”

赢夙没想到蔺阡忍也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是,这两条早就有了,已经延续了好几个朝代了。”

“延续好几个朝代并不意味着它就对。”蔺阡忍道:“圣贤书说为君者要有仁慈之心,动不动就抄人九族和暴君有什么区别。”

赢夙道:“不抄九族,万一有人报复呢?”

“说的好像没有报复,为君的人面对的危险就少了一样。”蔺阡忍轻嗤一声,而后道:“再说了,这个世道还是明事理的人居多,要是人人都是不明事理的暴徒,王朝就不会有出现的机会,也不会在腐败之时被新朝取代。”

赢夙自知说不过蔺阡忍,摆了摆手道:“得得得,论道这方面我不如你,我去帮你找太皇太后取经。”

看着赢夙离开的背影,蔺阡忍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你打的过我一样。”

羲和宫,戚元懿在宫中的住处。

年听雨一下朝就带着蔺文冶过来请安了。

戚元懿离宫去寒山寺那年,蔺文冶才一岁,所以他对这位皇祖母并没有什么印象,只如果不是年听雨介绍给他认识,他根本认不出戚元懿是谁,只是知道自己有一个皇祖母而已。

来的路上,年听雨特意嘱咐他要乖些,要给皇祖母留个好印象。

大抵是孩子心性,都希望长辈能够喜欢自己,所以蔺文冶一进屋就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皇祖母,惹得戚元懿立即笑了起来,将蔺文冶抱进了怀里逗弄。

逗着蔺文冶玩了一会儿,戚元懿就将蔺文冶放了下去,揉着他的头问:“皇祖母有事和你父君说,皇帝自己去玩一会,好不好。”

蔺文冶点了点头,煞如其是的说:“那孙儿就去太傅那里学习了,晚上再来给皇祖母问晚安。”

戚元懿笑着点了一下头:“好。”

蔺文冶走后,戚元懿也不跟年听雨打什么烟雾弹,一来年听雨是聪明人打烟雾弹也没有用,二来戚元懿也不是弯弯绕绕的人。

她直接问:“朝堂上的事我听说了,你做的不错。”

戚元懿是昨天回来的, 宫里的事又闹的这么大,她不可能不知道。

但在戚元懿说出这句肯定的话以前,年听雨一直以为戚元懿会骂他, 毕竟戚元懿也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

不过,换个角度想也合理, 戚元懿也是女子, 而且还读过许多的圣贤书,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去军营充妓呢。

事实证明年听雨想的没错, 戚元懿道:“不用惊讶, 哀家虽然一直都在寒山寺清修,也不怎么过问朝堂之事,但每日上香的时候都能遇见过来祈福的香客, 多多少少从他们的口中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

戚元懿说的有些口干舌燥,扭头叫玟岚去沏茶,方才继续道:“正所谓刑罚世轻世重, 刑新国用轻典, 刑平国用中典, 刑乱国用重典。尽管你时常遇险,夷狄人也虎视眈眈,但百姓安居乐业, 四方海晏河清, 早已不适用重典之治,是时候该做些改变了。”

年听雨接过玟岚奉上来的茶,给戚元懿倒上:“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对刑部的判决做了一些改变。”

“不过, 你改了这次,并不意味着以后的每一次都能改, 更加不意味着朝臣能在第一时间接受。”戚元懿端起茶:“现行的律例条令就像礼乐教化一样深入人心,你要想彻底改变必须先改变朝臣对于此事的看法,不然别说改变,你自己都有可能搭进去。”

“儿臣知道,但儿臣还是想试试。”年听雨沉默须臾,道:“毕竟,这也是他的愿望。”

是的,没错,修改重刑条例也是蔺阡忍在位时的想法。

只可惜他还没着手做这件事,人就先出事了。

听年听雨提起蔺阡忍,戚元懿的神色难免哀伤:“先帝若泉下有知,他定然会欣慰的。”

倒也不必泉下有知,毕竟蔺阡忍还活着。

但年听雨还是装模作样的说:“儿臣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先帝欣慰,只是不想对不起先帝在时的照拂,尽力帮他完成一些未了的愿望罢了。”

“那你怕是要受累了。”戚元懿啜饮了一口杯里的茶:“先帝看似蛮狠不讲理,偶尔还喜欢做一些混账事,但他心里的志向可不小,一是矫正礼乐制度,二是修改律例条令,三是肃清奸佞逆党,四是永葆河山安定,这四条无论那一条都不好实现。”

“不好实现,不代表实现不了。”年听雨也为自己倒了盏茶,轻抿一口,道:“礼乐制度最大的拥护者李文显,不是就被拔除了吗,其他的肯定也没问题的。”

“说到李文显,你上次在祭礼上的行事太冒险了些。”戚元懿皱眉道:“一招不查就是万劫不复。”

年听雨安抚道:“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皇宫处处布杀机,先帝那样谨慎的人都没有逃过算计,你还是小心点为妙。”戚元懿提醒了一句,而后看着小九问:“你提拔这么个小太监顶替何福生的位置,能行吗?”

“能行的,”年听雨道:“小九这孩子不同于何福生,他是我亲自选进宫的,在身边养了也有几年了,算是知根知底。这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但心性单纯,做不来坏事。”杀人都属干脆利落那一挂的。

最后一句年听雨自然是没说的,他怕吓到戚元懿。

看了一眼时间,年听雨也该回宫处理奏折了。

他放下茶盏:“母后,最近奏折多,儿臣就先回去了,不叨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何止是奏折多。

这段时间又是过年,又是李文显,又是接待夷狄的小公主格桑热娜,早晚还要请安,年听雨和陀螺没什么区别了。

但年听雨还不能走。

戚元懿道:“最近确实够你忙的了,不过你等下再走,哀家还有东西给你。”

说完,她给了玟岚一个眼色,叫她吧东西拿过来。

等待期间,戚元懿想到了格桑热娜,问:“夷狄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到?”

年听雨想了一下:“格桑公主是五天前出发的,算算时间应该在二十九抵达盛京,正巧赶在过年的前一天。”

“可真会挑时间,专挑你最忙的时候来闹。”戚元懿气道:“那天哀家替你去会会这位夷狄的小公主,你好好准备宫宴,别叫有心之人混进来,你要是真出点事,文冶那孩子哭闹不说,先帝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新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大乾自然是格外的重视,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在举办宫宴,邀百官来贺,主打一手喜庆和热闹。

但越是热闹,越容易叫潜藏在暗处的奸佞逆党伺机动手。

如今又确认了大乾唯一的将才苏海成有问题,年听雨总觉得这个年会格外的忙碌,戚元懿若是能替他分担一点也是好事。

年听雨毫不客气的接受了戚元懿的好意:“多谢母后关心,那就劳烦母后了。”

“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的,”戚元懿接过玟岚拿过来的东西,递给年听雨:“这是我回来前在寺里求的平安符,你且带在身上吧。”

看着戚元懿掌心中的那个平安符,年听雨属实有些意外。

无论戚元懿怎么询问宫里的事,他都不会起疑,毕竟这是戚元懿理应关心的事,哪怕之前她曾说过“不问朝堂之事”这种话,也无法磨灭她他皇太后的身份。

可这突如其来的平安符叫年听雨有些诧异。

他能够和戚元懿和平共处,并不是因为彼此之间建立多么深厚的情谊,全然是因为蔺阡忍这个中间人而已。

如果没有蔺阡忍,他和戚元懿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这平安符送的未免有些突兀了。

但长辈送的东西,年听雨又不能不接,他笑脸相接,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平安符拿在手里,谢过戚元懿后就带着小九离开了。

瞧着年听雨的背影,玟岚低声道:“娘娘,看君上刚刚神色,怕是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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