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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虽然乍起,却并未照进营帐,里面仍是暗色。

蔺阡忍想要点亮桌案的上油灯,却被年听雨按住了手。

他不知道年听雨怎么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年听雨不对劲。

瞧着年听雨周围的情绪漩涡,蔺阡忍不知所措。

他愿意承受年听雨的怒火,可除了最开始的质问,年听雨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甚至连怒火也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蔺阡忍无法理解的懊悔。

放下手中的火折子,蔺阡忍在黑暗中抚上年听雨的脸颊,却碰上的一片湿润。

年听雨为什么会哭?

是被他吓的吗?

那就打他、骂他好了。

“年年,我——”

蔺阡忍才涩着声音张口,就被年听雨按住了唇。

“你不必解释什么,我懂你的选择,所以我不会怪你什么。”年听雨哑声道:“我只是......有点想家里的人了。”

家人——

这是年听雨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家人的事。

蔺阡忍在黑暗中搜寻年听雨的目光:“那等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我带你去祭奠年将军。”

四目交接,年听雨摇了摇头:“我说的家人不是他们,”年听雨垂下了头:“我的家人在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尽管他还在,但我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会的。”蔺阡忍抬手蹭去年听雨不断滴落的泪:“只要活着,就一定可以重逢的,一定可以的。”

“骁肆,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年听雨轻轻将头抵在蔺阡忍的肩膀上,疲惫的说:“比如我来自另一个时空,永远不可能再和家人重逢。”

“什么?”

蔺阡忍本能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经历过一次生死以后,有些事于年听雨而言已经不重要了,而他也需要一个聆听者,蔺阡忍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他还是无法告诉蔺阡忍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书里发生的事,而且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仅仅是一本书,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太真实了。

年听雨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单纯的善与恶,只有复杂的爱恨与选择,有人一脚踏进了深渊不愿回头,有人在渊口处徘徊,有人则始终坚定自己的想法,背离深渊。

组织了一下语言,年听雨勾住蔺阡忍的手,用一种平和的方式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为什么能第一眼就识破你的身份吗,这就是原因。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拥有一点你们无法理解能力,比如预知。”说完,年听雨还是有些迟疑的问:“我这样说,你信吗?”

如果出事后蔺阡忍没有拥有具象化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他一定会觉得年听雨今日这番话是在信口胡说。

可拥有这份能力以后,他愿意相信年听雨说的话。

他回扣住年听雨的手,毫不迟疑点头。

“我信。”

第086章

晨曦的微光透过营帐的缝隙照射进来, 令蔺阡忍看清了年听雨脸上的错愕以及那双红透了的双眼。

蔺阡忍轻语:“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可以接受的这么坦然。”

“嗯。”

年听雨闷闷应声,声音里带着沉重的鼻音。

蔺阡忍道:“出事醒来后,我拥有了一个解释不清的能力。所以于我而言, 你说的话也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蔺阡忍有一下没一下的捏起了年听雨的手指:“这或许就是天意,为了让我能够更加坦然的接受你的降临。”

“你拥有了什么能力?”

年听雨的情绪已经稳定一些了。

“具象化感知他人的情绪, 但有一定的距离限制。”蔺阡忍抬手在年听雨的头顶上挥了一下:“比如现在, 你的头顶飘着一团阴霾,它和我说, 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郁闷而又惆怅。”

具象化感知他人的情绪......

“好巧。”看着地上紧紧依靠在一起的身影,年听雨喃喃出声:“我来到这里前,也能具象化感知他人的情绪甚至可以聆听心音, 范围限制一千米,可以固定感知对象,不过我很少动用这个天赋能力, 因为我不喜欢窥视他人的内心。”

天赋能力——

这四个字蔺阡忍单独看, 每一个字都能理解, 可合到一起他就无法理解了。

但蔺阡忍知道,这应该是年听雨生活的那个地方,特有的一种叫法。

这个古怪的称呼, 让本就对年听雨充满探知欲的蔺阡忍, 更加好奇了。

他想更加深入的了解的这个人,直至灵魂深处。

蔺阡忍道:“如果你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讲讲你的世界吗?”

“当然可以。”年听雨将手挡在眼前, 只从指缝处窥见天光, 缓声道:“用你能听的懂的话来说,我生活在非常非常遥远的未来, 那里存在着许多你无法想象的东西,甚至可以冲破星空、窥见天际。”

饶是蔺阡忍在见多识广也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冲破星空、窥见天际,真的可以做到吗?”

“轻而易举。”年听雨的手缓缓收拢:“如果站在浩瀚星空上来俯瞰我们脚下的土地,不过是一粒不起眼的微尘罢了。”

蔺阡忍从出生到长大一直生活在大乾,也曾和隆安帝出巡过几次,就算是这样,他也未将大乾的土地全都走过一遍。

可如今年听雨却忽然和他说,他脚下的广袤土地不过是浩瀚星空中的一粒微尘,他如何能不震惊。

蔺阡忍的表情在年听雨的预料之中,毕竟这里的文明程度才刚刚步入冷兵器时代,怎么可能会去想上天那么遥远的事呢。

“别急着惊讶,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年听雨轻轻拖了一下蔺阡忍的下巴,继续道:“我生活的那个地方还存在着许多你无法想象的怪异生物,有时只需要一株蒲公英大小的植物,就可以让一座城池的人尽数丧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蔺阡忍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那岂不是比你这次带来的东西还要恐怖。”

“是的。”年听雨道:“于你而言,我这次带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但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这些东西已经是古董级别物件了,早就淘汰不用了。”

听着这些话,蔺阡忍忽然有一种乡下人进盛京城的感觉,但对比这些,他还有更加好奇的事。

沉吟片刻,蔺阡忍问:“年年,燕丞......是你在那边的朋友吗?”

年听雨瞬间坐直了身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非常确定,除了今日,自己从未在蔺阡忍面前提起过那边的人和事。

所以——

蔺阡忍为什么会知道燕丞的存在。

蔺阡忍解释道:“寒山寺那会儿,你发高热时自己呢喃出来了,我听见以后就一直想问你这个人是谁,但我怕自己像上次一样把你逼的太紧,最终触底反弹。”蔺阡忍拉住了年听雨的手,垂眸道:“所以,我宁可不问,也不想承受失去的代价。”

年听雨见缝插针的问:“那你就舍得抛弃我,让我去承受失去的痛苦,是吗?”

“不是,我只是……”

蔺阡忍慌乱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事实摆在那里,他的确做出了抛弃行为,根本辩解不了一点。

“瞧给你紧张的。”年听雨弯了眉眼,轻抚蔺阡忍脸上那道被他砸出来的红痕:“我就是逗逗你。”

蔺阡忍不放心的问:“你真的不生气吗?要不你在给我一拳?打个对称。”

“你这个人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呢。”年听雨拍了拍蔺阡忍的脸:“我要是生气了,便不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和你说我的过去,只会一走了之。而且,在我看来,这是你作为君主理应具备的心性,如果你是一个遇事就跑、毫无担当的人我才会生气,我也不允许自己的伴侣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年听雨在那边的身份非同一般。

蔺阡忍调整了一下呼吸:“年年,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在那边的身份地位有多高?”

认真思索了一下,年听雨道:“这么比喻吧,我没被燕丞拉下来前,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话,不得造次。”

蔺阡忍不禁发出一声喟叹:“我到底捡了个什么宝贝!”

“身份地位高又如何,”年听雨轻嗤一声:“最后不还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给拉了下来、然后再被他踩在脚底下,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甚至可以被任何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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