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书灵（1 / 1）

小钰从外公那里听到的故事实在太多，这些故事有的年代久远，无从考证，也有的是真人真事。而她自六岁之后，经历也颇为奇异，但小钰从未向外人提及。

这个姑娘生性古怪，看似热情，与每个人都能相处融洽，但又自带疏离感，很少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多年前，小钰的妈妈经常打趣这个女儿，说是倘若按小说的人物角色来定义小钰，那便是：四分杨过，两分黄药师，一分黄蓉，至于余下那三分，是无法定义的。小钰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变幻莫测，这几年，更是神出鬼行，鲜少有人知道她此时的性情到底是怎样的。总之，能把她约出来见上一面的朋友，那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当然，有时也避免不了一些逢场作戏的饭局。曾经，有个姐们儿为了让小钰能到酒吧来玩儿，居然突发奇想，叫了几位帅哥，想利用男色接近她，结果被小钰识破直接拒绝。

在小钰的世界里，她觉得，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毫无实用性，最多是一个人的锦上添花。与其穿梭于灯红酒绿之间，倒不如安静地做个出土文物，因此她经常自黑道：说自己就是出土文物。对于小钰来说，美男子始终不如一块高冰正阳绿的翡翠原石更具吸引力，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浑然天成，远远胜过千篇一律的好看皮囊或是乏味肤浅的灵魂。人多的地方，很难看到小钰的身影。有大爷大妈的地方，或许能见到她，但也不一定。

由于周末处理了客户的一些突发状况，耗费了较多的心神，周一她暂时放下公事，休息一天。午饭后，小钰像往常一样，靠在沙发上，双目微闭，恍惚间，似睡非睡，逐渐出神。她经常如此，便也习以为常了。她出了小区，要去办一些事情，临时用打车APP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已经到楼下，停在马路的对面，小钰正赶过去。当她走近一辆黑色轿车时，她对了一眼车牌号，确认无误，与司机师傅打声招呼，便打开后车门上车。司机说：“小姑娘，我们半个小时就能到，系好安全带。”“好的，麻烦了，师傅，谢谢。”小钰回答。由于车的密封性太好，小钰体质敏感，她觉得空气不流通，很晕车，在车子启动前，她摁下按钮，将车窗开到1/3的位置。

就在这时，她发现左右两侧不知何时多了两位老阿姨，穿着华丽：两位服饰的款式差不多，都是短款小香风开襟外套搭配长款连衣裙。左侧这位是复古的马尔斯绿色系，右侧这位是高级的莫兰迪灰色系。她们头戴蕾丝毛毡帽，漂亮的白色羽毛微微翘起，十分洋气。脖子上的大颗白色珍珠，颗颗饱满圆润，打磨工艺精湛，珠子的品质也是上乘。脚上则是同款黑色短靴。此时，车子已经启动。右侧的老阿姨看着坐在中间消瘦的小钰，不屑道：“哟，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随着中年大妈一样减肥瘦身呀？让我们这些喝凉水都长肉的人还怎么活呀！”老阿姨边说边整理着自己精致的贵妇帽，显然是对小钰刚刚摇开车窗的举动不满。因为车子启动时，透过的风差点儿将老阿姨的漂亮帽子掀飞。小钰瞥了一眼那位富态的阿姨，礼貌地微笑着：“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啊，阿姨，给您添堵了。我本来就长这样，能有什么办法？遗传了家族长辈们的强大基因，哪儿像您啊，生来富态，稳如泰山，小辈我真是自愧不如。”右侧的胖阿姨自然听得出小钰的话外之音，她深知这个姑娘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因为她能看见她们，而且她能闻到小钰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气，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所以，她只是面露不悦，但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也不想再节外生枝。而坐在小钰左侧的那位中年阿姨，比较随和，她对小钰微笑着说：“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哈，我这姐妹就坏在这张嘴上，她没有恶意，你别和她计较。”“没事的，阿姨，既然顺路，也是缘分，那就一起吧。”小钰礼貌地答道，她也不想和无知的鬼去计较什么。“小姑娘，你在和谁说话呐？”司机好奇地问道。“不好意思啊，师傅，最近我闹肝儿，话多，自言自语呢，您别见怪，哈。”小钰笑着回答。司机听后摇摇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好再开口问什么。

车子行驶将近20分钟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左侧的车门突然自己打开，而此时由于车门打开的缘故，导致车子不受控制的，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滑行，十分危险。司机大喊：“姑娘，快，拉住把手，摁下车窗按钮，把窗户摇上！”左侧的阿姨帮小钰拉住车门，将门拽回，然后车子才恢复正常。只是摁了好多下按钮，车窗才关上。大约过了十分钟，已经到达目的地，小钰和同车的两位阿姨下车，分别去往不同方向。小钰下车的地方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花园，她推开锈迹斑斑的黑金色雕花铁门，径直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之中。

很快，小钰便到了事先约好的地方。这一带，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令人流连忘返。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清灰色的建筑与喧嚣的市井形成鲜明的对比。小钰穿过人群，在一处府邸前停下。她这次过来，是要带一个女子看她的累世。因为这名叫蓝婳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近日为何越来越虚弱，仿佛要消失一般，但她与一位男子相恋，目前待字闺中，她很害怕不能永远陪伴她的恋人，而男子也担心失去心爱的人，所以女子以特殊的方式找到小钰，想让小钰帮帮他们。

远处，一辆马车驶来，在府邸前停下。只见棕黄色的帷幔下，缓缓走出一对男女。男子牵住女子的手，扶她下车。仆人将马拴好，丫鬟为女子撑开油纸伞，一行人护送着女子直至庭内。在小钰看来，这两位可人儿真是天作之合：男子俊朗，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一袭白衣长袍上绣着精美的朱雀纹样，双翅乌纱帽额间的一抹白玉更显仪表堂堂；女子弱柳扶风，明眸皓齿，眼波流转，娇媚而不妖冶，蓝紫衣裙上盛开朵朵水仙，十字发髻下灵动秀美的鹅蛋脸，真是我见犹怜。小钰上前，和男女主人彼此行礼后，小钰握住姑娘的手腕，说：“漆雕公子，实不相瞒，这位蓝婳姑娘是你近三年所写之书的书灵。她因你而生，也将因你而亡，你若想长久的留住她，这一世需与她结百年之好，成为真正的夫妻。”公子姓漆雕，名祁。“我当然想娶她为妻啊，只是婳儿最近身体虚弱，我很担心她。访遍京城医师，大夫都摇摇头，说她的脉是正常的，实在是看不出他恙来。”漆雕公子焦虑地答道。“她因你心念而生，是你花三年时间用每一笔，外加你的心血、神气化成，因缘际会，得以成人形，有了人的皮囊和肚肠，她是你创造出来的书灵。自然需要靠你持续的心血、神气、心念来维系。”小钰回答。“如今，公子功成名就，著书立说一事暂时被搁置，蓝婳姑娘的灵气自然就大大的减弱了，所以她才这般虚弱。你们两位前世相互羁绊，尘缘未了，这一世结为夫妻，她自然就好了。”小钰补充道。“原来如此啊，钰姑娘，真是万分感谢。”漆雕公子双手作揖行礼。小钰摆摆手：“公子不必谢我，这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天赐良缘，大婚之后，记得常持善念，多行好事，常拜天地。我带你们看一下累世吧。”

写于2024年4月1日甲辰年二月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