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成人高考批卷34（1 / 1）

雪总是悄无声息地到来。凌雨珊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早已披上了白衣。校园银杏路两边的银杏树还没来得及掉光叶子，就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北华省一年一度的成人高考刚结束，北华大学就组织各个相关学院来学校封闭批卷，前一天的师门聚会，让雨珊生出了很多感慨，老师的衰老，兰茵的执著……我们还是理解这位年轻的女性吧，这位刚刚博士毕业的青年教师，她身上还有着精灵般的敏感，祝愿她能永远保持这么敏感吧……

“小凌老师——”雨珊回头看去，一个黑黢黢的一团一步一步挪过来，随着走近，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那人抬起头，褐色的围巾层层包裹下，露出了一圈冻得通红的脸。凌雨珊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历史学院的顾颖老师。雨珊赶紧上前挎住顾颖的胳膊，“顾姐，你也过来了？”

“是啊，这不是学院让能来的都来嘛。”顾颖一边喘着一边说，“我还是第四组的组长呢，光荣吧。”雨珊笑了起来。两个人搀搀扶扶地，在冰水混合的路面防止滑倒，走进了学校的计算机中心——这次批卷的“主战场”。一共三个100多平方米的计算机教室，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早已经坐满了人，门口两个小姑娘给两个人没人发了一张“阅卷老师”的证件，用一个蓝色绸带系着挂在脖子上，教室里灯光明亮但装饰昏暗，窗帘、空调、桌椅和墙壁上挂着的中外科学家的画像，让你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顾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围巾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跟学生们安排着第四组的工作。每年的批卷工作都是由学生和老师共同参加的，当然学生是主力，因为年轻、有体力、头脑反应快，因为网上批卷要求五秒过一道题，这些批卷的学生最好是有过批卷经验的，不然对于给分标准很难掌握。每个组大概有三个老师，也批卷，但主要是给学生指导批卷标准。每个组大概二十个学生都是历史学院的研究生。每个组的组长在批卷前都把自己的组员叫到走廊或者教师的一个角落，给大家讲清楚批卷的标准，此时，顾颖也把凌雨珊和本组的二十个研究生带到了走廊的一扇窗户旁，窗外的雪花在路灯下飞舞盘旋，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亲爱的同学们，从现在开始，请你们在两条胳膊后面再长出一对翅膀——”顾颖胖胖的圆脸环顾大家，“你们就是天使！大家知道现在各个学校招生有多困难，这些参加成人高考的考生肯定不是那种学习特别好的，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把标准放得低一些，给这些人一些希望。”

天使们各就各位，然后就没有说话的声音了，都是手指敲击键盘的哒哒声，让凌雨珊想起了谍战片里的发报员。考试卷是以扫描图片的形式呈现在一个批卷系统里的，考生的答案千奇百怪，一道满分12分的材料分析，其标准答案也就三句话，但就是很少有人能答得准确。突然，第一组的组长站起身来说话了：“通报大家一个好消息啊，咱们第一组第一名是王庆雪同学，我们刚刚开始十分钟，他已经批了三百道了，第二名是高鹏同学二百二十五道，第三名是蒋子涵二百道。后面的同学加油了啊！”接着马上第二组的组长也站起来作动员了，组长老师们这样做无非是让学生们形成你追我赶的工作状态，争取在今天晚上批完。

四十五分钟后，顾颖又把第四组的同学叫出去了，对大家说：“同学们，请你们在之前的基础上再长出一对翅膀，现在你们每个人已经有两对翅膀了，你们已经变成大天使了，再放宽要求，我发现有些同学给的分数太低了，这不行，而且批卷速度还是不够快，咱们今天晚上一定要完成任务，大家加油！”

凌雨珊想：“年轻真好，稍微给一点鼓励与赞赏，就能勇往直前，看看这些学生，他们没有成年人的世故，没有付出与所得的权衡利弊，在他们这个阶段的人生中，还有冲动，还有不明所以的头脑发热……”想到这里，仿佛自己也充满了干劲，调整了身体姿态，盯着屏幕，暗暗较起劲来，要跟这些学生比比速度。

对于见惯了谈吐不凡的鸿儒的凌雨珊来说，成人高考的批卷工作让她渐渐踏实下来，进入大多数普通高校教师那琐碎平凡的日常工作，这里没有思想的批判与创造，没有跨越历史的猎猎雄风，有的是细心、耐心和温情。也只有从这样的工作中磨砺出来，思想为何物，才能向你敞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