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一次火锅(1 / 2)

人一生总有个精神支柱,

那些发黄的相片,

认准了,

就是一辈子。

到了我们这一代,

认准的却是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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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分很多种,饭局不一定是为了填饱肚子,火锅搞起来。

小时候我在的小镇还没有火锅店,伯外祖父来访送了一套火锅给我们家,此后三俩好友常聚在一起,吃得汗如雨下。

那时候在家里吃的火锅可不比现在火锅店那么多底料,一把牛肉扔进去,沾沾蒜泥酱,那种滋味之后的日子我再没尝过。

自我记事起亲戚们就家长里短说着伯外祖父是远方一所知名大学校长,但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直到那天我不知就里被母亲从睡梦中拉起来,说来了个校长亲戚在外公家,一路上我怨天怨地自己的懒觉被打断了。

亲人们在堂屋里说话,我便在房间里拆校长带来的火锅的包装,那种感觉和现在拆快递差不多。拆开看一个锅,中间一个铁板子隔成两间,我嘀咕伯外祖父真小气,大老远跑过来就送了一个锅,还这么小。外婆家有个灶,那锅大,煮的红烧肉齿颊生香。

他们聊了一天,直到星光点点,便张罗着给火锅插上电,桌上摆着青菜,菠菜,香菇,苋菜,冬瓜,莴笋,卷心菜,茼蒿,还有外公刚杀的家养小公鸡,到巷口买的脊肉,牛肉,羊肉。以及外公从他的小店带回来的泡面,粉丝,豆腐。其实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爱吃的火腿肠。

入夜的乡村,耳边传来蟋蟀的鸣叫,河岸边风儿吹过芦苇叶,庄稼地里时隐时现的萤火虫。家家都上了灯,当家的都从市集赶回来。那时的石板小巷还没有变成岁月的痕迹。

我一片片往锅里扔火腿肠,大家一片片往我碗里夹菜,看着一碗的蔬菜,我哇一声哭出来,我不要吃蔬菜,我要吃火腿肠。

伯外祖父走亲访友没几天后便离开,从此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住在村子里,鱼米之乡,小时候听别人说我们是大户人家。我吐口吐沫,什么大户人家,连泡面都吃不起!

每次去村口赶集,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口袋里没有半毛钱,但外公就是我的钱包,我看中的东西,他都会买给我。

我说,这个铜娃娃好好看!

外公说:“好看个屁,没点用途,放着还占地方。”

我灰心丧气。

回家后,准会看见我床头摆着那个铜娃娃。

从市集一路走,走到第一个路口拐进去七绕八绕便见到一片一片的田野,田野的两边都是人家,炊烟袅袅。

最初的最初连电线都没有,家家点着煤油灯。外公是大户人家,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装上电灯,摆上电视机的,海燕牌的电视机托人从上海带回来的。

但我记事后就一直有电视看,名侦探柯南看了不下十遍,妈妈说小时候看个电视整个村都跑过来。这都是她告诉我的。

而屋子的另一边是条小河,小到货船都进不来,家家摆个小木船留着网鱼。

这条河一直是我的乐趣所在,夏天我们扔个龙虾网进去,晚上就可以吃上鲜美的龙虾,有时候还能在网里找到几条小鱼,泥鳅。

冬天河会结冰,我们一群孩子就怂恿着下河溜冰,毕竟我们这里算长江一带,没冷到那个程度,一脚踩下去冰就碎了,一个个被家里拎着耳朵拽回家换衣服。

河的对面住着户人家,一间红砖瓦房隐蔽在芦苇荡里,每到暮色苍茫,便会准时响起凄凉的笛声。据外公所说,那是大队以前文工团的翠花,因为利用大队的收音机收听敌台,被隔了职,精神也受了创伤。其实外公不说我也能从笛声里听出来。

但外公说千万不能和那个人说话,村里的人也这么说。他们越这么说,我越是好奇。

于是那天暮色中我偷偷过了桥,顺着泥巴路走到芦苇荡,空荡荡的院子里杂草丛生,一扇门紧闭着,。

透过门缝往里看,看不到人,只看到一张布满蜘蛛网的塌。

我嘀嘀咕咕:“哪有什么翠花,人影都没有。”

走开没几步,落日余晖中,笛声如期而至。

一转身,翠花身着中山装,带着一顶帽子,帽子上有个五角星。

她看着我并不放下笛子,脚下卧着一只中华田园犬。

我注意到,她眼里无光。

之后便被赶来的外公拽走了。走的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当晚全家举行家庭会议,仿佛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隔了两个月,学校举行运动会,我们一群小伙伴在操场上闲逛,反正我们什么项目都不参加。我们坐在草地上聊天聊到音乐,我说你们谁会吹笛子吗?

一个个摇头晃脑,那玩意儿谁会呀。

我说我家河对面天天传来笛声。

一个小伙伴神秘兮兮地告诉我,那个人以前可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呢,我听奶奶说过,可厉害了,知青下乡来接受教育就再没回城里。

我混乱,不是危险人物吗,怎么成乐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了。

当晚走到桥面上,笛声又一次如期而至,如泣如诉,好像在悲戚。

曲子我知道,收音机天天放,北风吹呀,流年呐,泪洒呐。但这吹的什么曲子,我越听越伤感,仿佛笛声讲的就是我的故事,罚抄课文十遍,多悲凉。

我跟着曲子走,一直走到她面前。

一首吹完了,放下笛子看着我,我惊悚。

她说话了,她说:“你喜欢音乐?”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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