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祟祟虚与委蛇 坦荡荡怀瑜握瑾(2 / 2)

陈金海见沈霑如此磊落,又有这样的才情和样貌,自惭形秽,低着头连连说“过誉过誉。”全程不敢抬头与之对视,像个过街老鼠般缩着脖子,哈着腰。

“您看上哪一个了?”沈霑话音刚落,那些在门口张望的小子们便一字排开站在堂前,眨巴着眼睛,一脸渴望地等着被挑走。

“失礼了。”陈金海起身对着沈霑拱手道“可否让堂下诸人都唱上一句。鄙人是唱生的,可多年未得一得意弟子,年前路过贵府听得有人老生唱的十分好,是个好苗子。多方打听知道咱们春熙班以唱旦享誉过京师,便乔装入府。一是为了找沈老板搭班子唱戏,两方借力,也好在京中立足;二便是想寻找此人。”

“我是唱不了了。”沈霑脸色微变,伸手去旁边桌上的端茶。

陈金海只当是沈霑看不上他这个刚入京师的小戏班,便开口说“我们家世代梨园,在南城也是小有名气的,我唱两句给沈班主,您看看。”说着便唱了几句。

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陈金海。他诧异地抬头,对上了沈霑手足无措的神情。

沈霑也被惊地蓦然起身,水渍已经渗进了棉衣,白瓷杯子在青黑的地面上裂出一朵花的形状,杯底的茶叶上一缕热气袅袅升起,迅速被冷风呷去。

沈霑颤颤巍巍地落回了自己的座位,扶着额头道“您唱的极好……只是沈某近来身体实在不适,想是没法子和陈老板搭戏了。”说话间,已经有小厮上前收拾好碎了的杯盏,用红纸包好念叨着“岁岁平安,碎碎平安”出了门去。

沈霑也收拾好情绪,略微欠身说“您瞧,这一个冬天熬下来,身体越发坏了,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打翻了茶杯。”

陈金海看他被病痛折磨的惨白的面色,便知沈霑没有故意推诿,就没再说什么,也回座位上坐定。

“那就找人吧?”说罢沈霑便示意左边开头的孩子唱一段,那孩子略略向前一步,作势便唱。

但刚一开口,陈金海就摇摇头,接下来七八个都是如此。

沈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沉下脸来说“陈老板不会是看上我的入室弟子了罢?”

这一问,真就把陈金海吓了一个激灵,他确实没想过这种情形,若是如此,那沈霑定是不会放人的。既然这样,他初来乍到也不好去得罪这个人“沈老板多虑,行有行规。若我瞧上的人是沈老板的弟子,陈某人定不会横刀夺爱。”略作思考后“要不这样,您的亲传弟子就不必试了。”

沈霑不置可否,手一抬,一排中便又一两个从队伍中退身出去。余下的人继续唱道“一轮......”陈金海连连摇头,说“下一个”。

“呦,好生热闹!”众人齐齐回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佝着腰进来。

“赵三爷来啦,您稍坐。”沈霑没有起身,只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人轻车熟路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小厮忙给上茶,给端了一碟子瓜子。这赵三爷也不客气,翘起二郎腿便开始呷了一口热茶,惬意地晃了晃脑袋道“还是沈爷您这边的茶好啊。”说话间拿着贼溜溜的小眼睛把众人量了一遍,才故作惊讶状,笑嘻嘻对陈金海说“您继续——”

“一轮——明月——照——”孩子们挨个儿断断续续地唱着,直到最后一个收了声。

陈金海摇摇头,起身告辞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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