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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语颓然地看一眼她,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苦着脸喝了药。

药从喉咙一遍过下去,她忍不住地表情狰狞,阿幸忙把蜜饯递上来。

孟知语咬了一口蜜饯,才觉得微微好了些。

这时候,听见通传陈祝山到了。

陈祝山掀开帘子,进门来。孟知语要下床行礼,被他拦了。

陈祝山在旁边坐着,与她闲谈。似乎也没什么好谈的,无非是病好了些么?如何如何。

从前他们之间的交流,是陈祝山教她这样,教她那样,她偶尔也说些近来的生活。如今她该会的都会了,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孟知语垂眸,忽然弯了弯嘴角。

陈祝山问:“知语笑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有小宫女来禀报,说是王昭仪来看她。

王昭仪她还有些印象,只觉得这人真是不愿意放弃。她是不想见的,不过陈祝山抢了话:“既然来了,便叫进来瞧瞧吧。省得你们殿下在宫里待久了,闷坏了。”

孟知语看了眼陈祝山。

他们之间的沉默如此难解,只能用转场来打破。

王昭仪是看着皇上的步撵停了,才跟着过来的。她心中是忐忑的,好在皇上让她进来了。

王芙松了口气,往里头走。

到进了门,陈祝山发觉她手里还拿了个盒子。

王芙行礼:“妾见过皇上,见过殿下。妾听闻殿下身体一直不大好,正好妾手中有支灵芝,还算看的过眼的东西,想着给殿下送来。”

陈祝山看着她,她的丫鬟小蝉便将东西递过去。陈祝山打开盒子,眼神有些变化:“是好东西,不过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王芙笑容有些停顿,不过片刻,终究还是端出了得体的笑容。“是,多谢皇上。”

陈祝山叫她起身,赐座。

王芙坐下来,看向孟知语,微点了点头。

那日她所言是真心,温慈公主的确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即便如今带着病气,仍旧是美得惊心动魄。

王芙问:“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孟知语微笑点头,“谢娘娘关心,好多了。”

王芙闻言亦点头,“那便好,这风寒啊,是最难受的。殿下可要好好将养。”

孟知语道谢:“多谢。”

她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话说,陈祝山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逡巡,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问候,感受到了一点平衡。

看,她们之间也是沉默难解。

陈祝山心情忽然愉悦起来,多看了两眼王芙,他记得王芙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

“你进宫多久了?”陈祝山问王芙。

王芙似乎没预料到忽然被提问,不过回答还是落落大方的,“有些日子了。”

陈祝山问:“宫中生活可还适应?毕竟不比家中。”

王芙微微低头,道:“挺好的,多谢皇上关怀。”

这话就太虚假了,他这么些日子,从未想起过这人,如今问两句,便是关怀了。

陈祝山含笑看她:“这些日子国事繁忙,朕冷落了你们。改日,朕定当去瞧瞧你。”

王芙有些意外,笑容都有些不自在,“皇上好意妾心领了,不过,自然是国事比较重要的。”

陈祝山只当她是意外,没多想。

这片刻,孟知语看着王昭仪,又看着陈祝山,觉得自己才是看戏的。

陈祝山这话分明是有意思,她看向这王昭仪,虽说不是大美人,也是清秀小美人。

她略点了点头,思及此前王昭仪刻意接近她,原来是为了另走蹊径争宠,才是别出心裁了。

她喉头一阵痒意,握拳捂嘴咳嗽一声。陈祝山看向她,正要开口赶客,便又听见小宫女脚步匆匆而来。

小宫女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欣喜的神色。孟知语皱眉头,听她说:“奴婢见过皇上,见过殿下。皇上,太傅求见。”

陈祝山似乎也有些意外,“太傅?”太傅这时候来求见,看这宫女的脸色,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他便要起身。

又听见宫女说:“太傅是同江安侯一起来的。”

宫女怯生生望一眼孟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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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陈祝山没有回头,看着那宫女,沉默许久。宫女低着头,等他回复。

这一刻,这宫里的几个人,脸色各不相同。

陈祝山面上看不出情绪,孟知语似乎并不意外,王芙却格外地意外。

一时之间,气氛仿佛凝滞了。

小宫女头更往下,饶是她,也发觉了这一刻的不寻常的气氛。宫里那些流言蜚语,她们不是没有听过,皇上夜夜留宿栖霞宫,即便是感情再好的兄妹,也从未有过这种例子。何况,当今圣上与温慈公主并非亲生。

良久,才听闻皇上道:“太傅年纪大了,受不得冷,还不快请太傅进来。”

小宫女应下,迅速地转过身退出门去请太傅。

陈祝山这才转过身来,他今日一身暗紫色的锦袍,尽显气度。

陈祝山未说话。

王芙似乎有些紧张,往孟知语那儿瞟了好几眼。

倒是她先开口了:“想来,侯爷是来接殿下回家的,至亲至疏夫妻,人生在世,总免不得要吵架,殿下也不要太过同侯爷计较了。”她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每一句都是亦步亦趋。

孟知语看向她,不知她此时说这话的用意,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看向王昭仪,笑了笑说:“是,多谢娘娘关怀。”

陈祝山手搭下来,被袖子遮住微微凸起的青筋。

陈祝山笑道:“是,爱妃说的是。知语也不要太过任性。”

孟知语带了些玩味地同陈祝山目光相对,他生气的时候,有两种表现。一者,笑眯眯的,再正常不过。二者,便是外露的怒气了。

若要说这两者,哪种更生气些,估摸着还是前者。因为陈祝山甚少在她面前,露出狰狞的面目。

太傅与江恒在宫外等,太傅已经年近六十,胡子发白的老人,即便穿得保暖,立在雪地里,还是有些哆嗦。

太傅捋了捋胡子,看向身边的江安侯。

江恒朝他一作揖,轻笑道:“多谢太傅。”

太傅摆了摆手:“诶,举手之劳罢了,侯爷与夫人,毕竟是难得的姻缘,还是要好好珍惜才是。老夫明白,侯爷年轻气盛,难免对外多有贪恋,不过既然娶了夫人,还是要好好担起责任来。一个女人,嫁给你不是为了受苦来的。”

太傅说起这些,似乎颇有感慨。

江恒似乎也颇受启发,眼神变了又变,瞧得出来有所动容。

太傅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功夫,忽然间雪便洋洋洒洒落下来,像撕了张白纸,抛向空中。太傅忍不住地搓了搓手,终于等到小宫女脚步匆匆而来。

“太傅,侯爷,皇上有请。”

太傅回头看了眼江恒,而后率先迈开步子,二人一同进门去。

太傅进了殿,躬身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陈祝山微微笑着,便叫免礼。“太傅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可有什么要事?”

孟知语看了眼太傅,给阿幸使了个眼色。阿幸便拿了手炉递给太傅:“太傅。”

太傅颇为意外地望了眼孟知语,暖了暖手,道:“老臣今日前来,是因江安侯特意来求老臣替他说情。侯爷与夫人生了些嫌隙,故而分居两地。老臣原是不该掺和进来,不过侯爷既然上门来求了,老臣便也觍着脸来了。”

他转向孟知语,见孟知语脸色不大好,时不时捂嘴咳嗽一声,便猜测孟知语是病了。太傅叹了口气,说:“夫人身子可大好了?”

孟知语颔首笑道:“多谢太傅关怀,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太傅点头,又看江恒。

江恒会意,几步走上前来,大大鞠了一躬:“夫人可生好气了?府里的梅花都开了,等着夫人回家看呢。”

他边说着,已经走到孟知语跟前,在场没人拦他。

江恒伸出手,要抱孟知语起身。

孟知语与他对了一个眼神,江恒弯了弯嘴角,倾身搂过她后背,另一只手绕过她膝弯。孟知语顺势搂住他脖子,阿幸见状立刻会意,取过旁边的斗篷,替孟知语盖上。

她整个人便严严实实缩在江恒怀里。

江恒起身,看向太傅道谢:“多谢太傅了。”

江恒转过身,看着陈祝山:“也多谢皇上这段时日的照料。”

陈祝山微微抿唇,是极克制知礼的样子。

江恒抱着她往外走,主人要走,一行人便都跟着出门来。江恒抱着她不方便,孟知语便亲自抬手替他掀了帘子,在旁人眼中,便是和好的讯息了。

江恒低头,在她脖颈间轻嗅了嗅,从他们的角度,得出一个吻的错觉。

一时间,那些脸皮薄的小宫女低下头去。

身后的太傅捂嘴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克制一些。

阿幸撑开伞,江恒便抱着孟知语往雪里去。雪花落在伞面上,并不会滑落,孟知语纤长的手指箍着江恒的脖子,江恒的背影很平稳。

脚印在雪里渐渐远去,消失在宫门口。

陈祝山望着他们消失,回过神来,发觉身后还有个王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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