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 2)

李元已经可以得心应手地回答:“睡下了。皇上可是要去栖霞宫?”

陈祝山摆手,嗓子带了些哑:“不去了,她不愿意见我,那便不见吧。”

李元应了一声,低下头来,在旁边候着。

一年多了,皇上一直当温慈公主还在,宫里上上下下也都陪着。没谁敢说出来。

先前,只有皇后娘娘敢触这逆鳞,时常同皇上争吵,把这事实□□裸戳破,丢在皇上眼前。

皇后娘娘常说:“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不知道她会死吗?你知道。你还是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你才是凶手。我们都是帮凶罢了。你如今做出这些样子,怪罪我们,不过是因为你不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虚伪。陈祝山,你虚伪极了。”皇后娘娘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她如今大胆极了,直呼皇上名讳。

太医说,娘娘精神受了些刺激,已经不大好。

但那也是从前了,如今皇后娘娘也不在了。

李元低着头,思及从前,也不过一年半载,事情竟这样天翻地覆。

皇上自从温慈公主没了之后,便下令将皇后娘娘禁足,剥夺了她的金印,只挂了一个皇后的虚名。但皇上又隔三差五便要去见一见娘娘,同娘娘争吵。

宫里时常能听见娘娘声嘶力竭的笑声,李元在外头听着,觉得娘娘确实是不大好了。

沈国公之前还时常来求见求情,后来皇上挑了许多沈国公家的错处,沈国公自顾不暇,也顾不上皇后娘娘了。

谁能想到,皇后娘娘竟会与人私通呢?

李元回想起来,仍旧觉得不解。可这又是千真万确的,皇后娘娘与那侍卫,是捉奸在床。好些人都瞧见了,那日皇上脸色铁青,震怒之下,直接下令发落了皇后娘娘。

那侍卫倒是个忠心的,竟也跟着娘娘

一心求死。

可这忠心并无用,反倒惹怒了皇上,皇上更加生气,直接处死了皇后娘娘。

那日是皇上亲自端的牵机酒。

皇上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去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听说牵机酒剧毒,人饮后五脏六腑都会化掉,变成血水。

李元没见过,温慈公主是喝了这酒去的,如今皇后娘娘也是喝这酒去的。有人说,皇上亲自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

李元却觉得不是,皇上只是为着温慈公主。所以他要亲眼看着皇后喝牵机酒。

或许,皇上也想尝一尝那滋味。

至于他们所说的颜面,李元觉着皇上一点也不在乎。

皇上是一个顶不皇家在乎颜面的人,李元甚至觉得,倘若能,皇上是第一个最不要脸的人了。

他思绪走神,回过神来,听见皇上唤他:“长春宫那边如何了?”

李元忙答道:“回皇上话,挺好的。”

长春宫原是冷宫,皇上下旨,将那边重新修葺了,改为旁的用处。

这一年来,皇上将朝堂上的人都大换血,从前那些太傅将军,尽都打发出去了。

说起林将军,又得提起贤妃娘娘了。

贤妃娘娘先前被禁足在宫中,禁足结束之后,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不大好。同她说话,她都有些迟钝。

皇上说看着她烦,兴许是因着看见她,便想起温慈公主来。

故而李元时常觉得,皇上是清醒的。他明白温慈公主已经去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皇上说看着贤妃娘娘烦,便叫人把贤妃送到外头的清心寺修行去了。

这事儿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贤妃娘娘走了,皇后娘娘也走了,宫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起先那些闹腾的娘娘们,也都收敛了不少,宫门都不大出。

或许是出的,不过因着皇上已经不常见她们,只有空去栖霞宫待一会儿。所以,显得她们不常出门罢了。

皇上听了他的话,又沉默下来,似乎在看着某一处发呆。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笑过了。

外头的灯火还亮着,皇上起身,叫人拿了一盏灯来。

李元连忙跟上:“皇上要去哪儿?夜深了,叫些人一起吧。”

陈祝山摆摆手,独自往前走去。他一个人去了长春宫,长春宫修葺过后,新添了许多植物,瞧着有了些生机。

这里的灯孤零零地亮着,陈祝山拎着灯笼走过通道,仿佛看见有个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撞进他怀里。

他喊出那个名字:“知语!”

但是声音散在风里,连虚幻的人影,也散在风里。

他停下脚步,灯笼被风吹得晃动起来,影子便也跟着动起来。

但也只有这些动静了。

这里没有知语。

陈祝山往前四周空寂的宫殿,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

知语走了,连同他的那些生机一起带走了。

从前他以为知语是凭借着他而有生机,如今才发觉,那条线必须系在那儿,倘若有一端断了,这线也断了。

他开始逐渐地枯萎。

他之所以枯萎,正因为他相信知语走了。

他一方面相信,一方面强迫自己不信。

他派人去跟踪江恒,但是没有什么音讯。这也是应当的,因为江恒并不爱知语,知语同江恒心里的人长得像,但是终归只是像。

只有在他心里,孟知语是孟知语。

但如今,也被他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剁椒狗男人头。

他把知语弄丢了, 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陈祝山扶着墙壁坐下来, 他靠着墙壁,灯笼掉落在地上, 轻晃了两下, 便熄灭。

挂在檐角下的灯笼远远亮着,投出一种凄凉感来。

陈祝山说不许跟着, 便没人敢跟着。李元在殿中等了两个时臣,着急上火, 眼看着时辰一点点过去, 都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李元一跺脚,还是叫了些人一块,带着朝服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虽然近来修葺一新,但无人居住, 人一走进来, 还是感觉有些凉飕飕的。李元大着胆子往前走,小声喊:“皇上。”

皇上在那通道处坐着, 双眼通红, 这会儿还睁着眼看着。

李元哎哟一声, 跪下来:“皇上, 您这是……快叫太医, 叫太医!”

几个人架着他,回了宫。过程中,皇上一直双目失神,似乎失了生气。有人小声议论:“这……莫不是中邪了?”

李元当即给了他一嘴巴子, “说什么浑话呢,小心你的脑袋!”

那人闭了嘴,不再说话。

太医急急忙忙赶过来,又是把脉,又是询问情况。

李元哪里知道情况,“李太医,情况咱也不知道啊。昨儿晚上,皇上批完了奏折,便说要一人去长春宫瞧瞧,不许叫人跟着。那我们做奴才的,也不敢拂了主子的心意。皇上一直没回来,我才带了人去找,便见皇上在路边上坐着,瞧着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李太医听着李元的话,若有所思点点头,看了一眼龙榻上睡着的人。“没事,皇上只是受了些风寒,好生养养就是了。不过皇上这一年来,一直操劳,又不好好保重自己。如此下去,只怕……”

李太医停了话,话不必说到底,他们都明白。

皇上生病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臣子们也都知道了。

有人提议:“倘若皇上病重,那立储一事就得细细考虑了。”

可是众人皆知,当今皇帝无子嗣。而陈家一脉,亦无人接替。一时间,众人沉默。

又有人提议:“不如挑选几位姑娘,一来给皇上冲喜,二来也为日后立储打基础。”

这提议说出来,依旧沉默。但是他们是默认。

不过冲喜,冲喜,话说得好听,却不是什么吉利事。何况放进皇上为温慈公主一事,谁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同贤妃娘娘的事才过去多久。

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两位大臣。

陈祝山这一病病了好些日子,还说起胡话来。皇上病了,照例是要有人侍疾的,原是由中宫来。

如今皇后不在,贤妃也不在,其他人又大多推诿。这茬事便落到了王芙身上。

王昭仪也是受过宠的,下人们还都记得,因而待她还算客气。

王芙在床边守着,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此刻如同山崩一样,躺在这床榻之上。他从前是英俊潇洒的,如今躺在这里,却仿佛周身生出颓败之气。

这种颓败之气,让王芙想起孟知语来。

孟知语也是美人,不过在她看来,时常没有什么生机。

在美丽的皮囊下,是空荡的内核。

王芙抬手拧干毛巾,敷在陈祝山额头上。收回手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