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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估计的同时,无数个洞穴中无数团娑娑的黑影依旧在不断涌出,一只一只,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宽广高耸的弧形石壁上。在一声又一声饥渴难耐的嘶鸣中,挥舞节肢,聱牙掀动,沙沙地向他爬来。随着从岩穴中涌出的蜘蛛越来越多,黎因甚至无法再分辨清楚它们每一只的纤细肢体。它们那圆滚滚的身影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像是一张巨型的黑色挂毯,又像是一片漆黑的海洋。黑色的海洋波澜掀动,令人头皮发麻的娑娑声响中,无数只蜘蛛如同潮水一般不分彼此地一齐向他涌来。

与此同时,就在他惊骇难当的当口,他那下意识耸立的耳朵敏锐地注意到,在那几乎连成一片的浩瀚沙沙声中,有“一团”又“一团”的声响尤为响亮,尤为紧密。他浑身一抖,猛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那阵阵的嘶鸣和摩挲是从周围不远处传来,正因为距离的接近才显得如此清晰,如此突兀。他的视线被狭窄的隧道两侧石壁所局限,只能看见石厅对面岩壁的宽广辽阔。但真实的世界并不只有这一部分。他只顾着张望石厅另一端的景象,却忘记了他所处的这个洞穴同样是这个巨大石厅的一部分——在这个洞穴周围,同样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的洞穴。在他周围,在那些他视线所不能及的近处的石壁上,可以想象,同样有无数蜘蛛正在从这些岩穴中涌出,向着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方向扑食而来。

就在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他瞪大的双眼忽然微微一凝,因为他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变化。那一片漆黑的景象中,蓦然多了一丝尤为漆黑的存在——一道细长的,像是竹竿一样的东西从洞窟边缘探了出来,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然后是一道,又一道……

紧接着,几道细长黑影所收束的方向,一团毛茸茸的黑影蓦然浮现,八只漆黑油亮的硕大眼睛,错杂排列在这团圆滚滚的黑影上,正机械性地,骨碌碌地转动,冰冷地注视着黎因的脸庞,近在咫尺的脸庞——

黎因只觉得那八只和自己的脸庞一样大的纯黑眼睛正在自己的脸庞上来回地摩擦、转动、碾压,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湿润晶体在自己肌肤上碾过的滑腻、冰凉!

黎因浑身一个激灵,他陡然一声尖叫,差点没背过气去,猛然转身,想也没想,撒腿便跑。

蜘蛛群在身后疯狂地嘶鸣、咆哮,紧追不放,一道又一道的雪白蛛丝从他的身旁像利箭般飙射而过,在岩壁上激起一声又一声啪啪的回响。

黎因一刻也不敢停留,只是挥动双足,拼命地奔跑。

路过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应该原路返回,还是重新踏足别的方向。原路返回就意味着会经过先前那个地方——赞格尔再次死亡的地方,也是他自己的意识莫名其妙变得混乱鲁莽的地方。而如果不原路返回,选择新的方向,这里离石厅是那么近,那条新的道路,可能只是通往石厅的另一个穴口,而那意味着,他将再次受到蜘蛛的追逐,而且那时将是前后都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只犹豫了一刹那,便下定决心,紧咬下唇,冲进了原来所来自的方向。开什么玩笑,那个地方,只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精神,改变他的意志,而这些蜘蛛,则是确凿无疑地要将他捕捉吞噬,撕裂他的身体,腐蚀他的血肉,用毒液将他变成一滩脓水,最终将他蚕食鲸吞殆尽……况且,那种关于他精神层面的影响,让他的意识在冥冥之中向着混乱和无序跌落的力量,说到底只是他心中的一种直觉,一种猜测,尚未有切实的证据,无论如何,它的可怖程度,都远远及不上他身后,疯狂嘶鸣着如同滚滚洪流一般汹涌而来的蜘蛛集群……

路过那个熟悉的地点是,黎因颇为怜悯地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赞格尔的尸体。他难以想象,当身后那团疯狂嗜血的蜘蛛集群陡然发现在它们面前的这道丰盛鲜美的大餐时,情况会变得怎样。他腾起双脚,像风一般掠过赞格尔的身畔,本想竖起耳朵,聆听来自身后的动静。但蜘蛛集群嘈杂的嘶鸣和密集的沙沙声淹没了一切杂音,使得无法感受到除那之外的一切。

……就这样仓皇逃窜了不知道多久,最终,黎因再次胜出,将追捕他的每一只蜘蛛都遥遥甩在了身后。没办法,那些蜘蛛虽然体型庞大,数量更是极其众多,在声势方面着实蔚为可观,但在纯粹的速度方面,他依旧有着十分显著的优势。念及这一点,他不得不在心底对那只曾经啃咬过他的食尸鬼萌生出几分感激。不过,一想到自己能有今日的处境,都是由那只食尸鬼造成的。如果不是它,也许自己早已经和其他伙伴一起,成功回到温暖明媚的地上世界了,他心中这丝无比古怪的感激情绪顿时就在莫大的沮丧之中荡然无存。

摆脱蜘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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