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逢应不识(二) 18（1 / 2）

吱呀声后良久，沈修宜的声音才响起：“那你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姬玄市尚未想过，不过并不是很重要，他扭过脸去，“随便，天地辽阔，总有我容身之所。”

“就这样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

那头沉默多时，忽然发出一声嗤笑，“是你教会我的。”

沈修宜脸色微变。

“是你教会我放手，也是你亲口说过我们死生不见。”

姬玄市的声音异常平静，云淡风轻，彷佛千帆过尽，和当初的要死要活相比，潇洒中又有几分苦涩。

“为什么？”他望向他，眼里浑是不解，“沈修宜，你早已不是我师父，为什么还要管我？我犯的那些罪过，跟你一丁点干系也没有！”

是啊，众所周知青山鬼君是先被灵禅子逐出师门，后才堕入鬼道故作非为，两人早已桥归桥路归路，实在要提一嘴，也不过是沈修宜那个白眼狼弃徒，没有人会将错处归咎到他头上，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师父”跟“沈修宜”一同说出口，说时只是一念，但只要稍稍回味，就觉得很苦，像含着一颗发霉的糖，在嘴里慢慢化开……

此时外面忽然乌云压顶，风声肆虐，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整个房间暗了下来，沈修宜轻轻抬手将残烛点燃，有风从缝隙里溜进来，火焰轻轻摇晃，明暗交替间，在他的脸上映出几分疲态。

两人在昏黄的光影里对视，久久无言。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修宜低头抚平本也无褶的衣袖，轻轻一甩，让开一条路，“罢了，你要走我不拦，我只问你一句，要他人替你承担业果，往后可能得一心安？”

“什么意思？”姬玄市听不懂。

“你真当这里的长老都是摆设，识不出你装神弄鬼的把戏？昨日莫茗派那个弟子，你叫他出风头，便是将灾祸也转嫁给他，害他替你受累。”

“怎么会？那与他无关，是情势所迫，况且那伤人之事非我唆使，我是为了救人……”姬玄市想了想，实话实说道：“那时周围还有别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顿了顿，补上一句：“爱信不信。”

沈修宜羽睫低垂，复又抬起，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极轻地哼了一声，“千宗会法岂是儿戏，盛京牵头，担保不会有闪失，却还是出了岔子，就算为了颜面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就如你所言驭鬼者另有其人又能如何？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人怀疑何富贵为鬼附身，要带他去净魂了。”

净魂，即将人的魂魄与身体分开，将藏匿其中的恶鬼剥离出来，普通人在精神脆弱的时候，无力抵御鬼怪的蛊惑，容易被附身成为听之任之的傀儡，从前的修仙者遇到这样的情况贯杀无赦，如此泯灭人道的方式实在为人诟病，就有人发明了这么个法子，但这其实也有很大的风险，轻则令净魂者昏睡数月乃至数年，重则损伤人的神智，致使其终生变成一个傻子，对一个好端端的人而言，不可谓之不残忍。

姬玄市破口大骂：“你们疯了吧？你们有证据吗？”

沈修宜瞥他一眼，“还不懂吗？你已经将他牵扯进来，他不能全身而退了。”

“那何师弟现在人在何处？对了，他的伤呢？？毒解了吗？”姬玄市急了。

“没有中毒，伤势也无碍，只是盛京的人将他禁了足。”

听见何师弟没事，姬玄市松了一口气，心说死老头果然是骗他的，忽然他想到什么，“那老道呢？何师弟是莫茗派的人，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盛京要带人走，他定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只不过何富贵没有威胁，便随他们去了，倒是你，不跟我走就休想离开。”沈修宜眼中闪过寒光。

姬玄市在心里权衡一下，便道：“我不能走，我要去救他。”可没走两步就又被冷情拖了回来。

他被一屁股按在床上，抬头欲骂，就听沈修宜用轻蔑的语气道：“你？救？”

姬玄市知道自己单枪匹马去救人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要何师弟为他受罪，他宁可不活。

“此事因我而起，大不了我自曝名姓呃啊——”身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你找死，”沈修宜手上发力，“与其这样，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打回去，免得来人问。”

切，果然是怕受牵连，姬玄市觉得沈修宜此刻一定很后悔救自己，罢了，其实他也不是很想跟他扯上关系，于是道：“那你几个意思？！不让我去告诉我干什么！”

沈修宜沉吟片刻，道：“我替你去，我在这里尚能说上几句话，我去做担保把何富贵带出来，至于元凶我会去查。”

“你有几成把握？”

“这不用你考虑，我自有说辞，不过我有个条件。”

姬玄市已经猜到。

“随我去钓叟宴摘花。”

……

仙来，天字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