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逢应不识(五) 24（1 / 2）

“我之前养了只小兔子，白白胖胖的，结果半个月后它死了，我不信邪，又抱了一只，你猜怎么着，刚到家又死了，师尊都来不及救它，我特别伤心，你说兔子怎么那么容易死？”

姬玄市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抬头，“是不是被你吵死的？”

顿了顿，“猪不必抱回来了，没有你兴许能多活两年。”

“你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同情猪怎么不是同情？那你也同情同情我，你再不闭嘴我也要死了。”

东方真就不说话了，眼神既委屈又怨怼，就那么看着他，似是想通过这种深入灵魂的直视使对方受到良心的谴责。

姬玄市不得已反思了两息，最后得出，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轻了。

果然，头顶安静不过小会儿，又开始：“你说得不无道理，我确实不太适合养兔子，但是这不代表我不适合养猪，养什么都要有个过程的，或许我应该先试试养只王八……”

姬玄市认命地闭上眼睛，时不时听一两句，但再也不作回应，他深知，这个人你要是回应他，那简直没完了。

东方这边叽里咕噜，除了噪音，姬玄市还觉出一道切切的目光徘徊在他的头顶，盯得他头皮发麻。

“不许看我。”他抬起头锁定那道视线。

对视少顷，沈修宜别开脸坐到了远处。

东方一屁股贴过来，扒着他的脸，“不能看吗？我看看你脸上是不是有金子。”

“没说你，”姬玄市恨恨，“你也不许看。”

“我就看我就看，臭鸡，有本事打我啊，打我啊~略略略~”

饶是爱犯贱的姬玄市，遇上更爱犯贱的东方蓝玉也没有办法，骂了一句“你弱智吧？”，便退到后面的树下寻个清静。

东方大约真的是个变态吧，越骂他越来劲，拖着家当坐到姬玄市跟前来，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之后又开始专注地讲《明镜阿猫阿狗那些事儿》，这家的猪不幸流产，那家的狗喜得九子，哪户的宝驹回回都被毛驴撬墙角，生下了一群骡子……听得姬玄市抓耳挠腮，直想上吊。

东方还美其名曰：“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人世间的美好。”

入夜，他靠在树上睡着了，仰着头，嘴巴微张，一歪一歪的，看起来随时会俊脸着地。

地上凉，东方在他脚下缩成一团，却又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一脸餍足地嗦着手指。

沈修宜几次抬头留意，叮嘱谢霄一声早睡，终是起身走了过去，先是替地上的人盖好毯子，又将他口水刺啦的指头抽出来擦干净，随后往火里添了把柴，转身褪下外衣，盖在姬玄市身上。

一切做完，他的目光在这张稚涩枯白的脸上定了会儿。

火光摇移，映出几分不属于它的沧桑。

沈修宜的眸中浮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只消一瞬便又隐去，他轻轻地在他身边安坐，与他靠在同一棵树，待人再一次歪倒，就顺势靠在了他的肩。

他余光一瞥，阖上了眼。

姬玄市醒过来时已是半夜，火堆烧得只余一团红色灰烬，他眨眨眼，迅速适应了四周的环境，月光之下身上盖着的衣料泛着淡淡的银亮，他这才意识到枕着的是谁。

周围很安静，惟有四平八稳的呼吸。

人都睡了，正是开溜的好时候，他悄摸摸离开沈修宜的肩膀，正欲爬起，突然，对面的东方猛地坐起直指着他：“臭鸡！不许跑！”

以为被发现了，姬玄市的心脏呼之欲出，结果这厮不出片刻倒头又睡，“臭鸡，咂咂，臭鸡……”

原来只是梦游。。。

“……”这他么什么恶习！姬玄市直想冲过去呼他脸，不知道刚这一下沈修宜有没有醒。

他轻轻偏头，望向那张熟悉的侧脸。

算不上凌厉的五官，却总是因为绷着显得薄情寡义，如今闭着眼，眉宇松懈下来，细长的睫毛低垂，嘴唇还漾着浅淡的红，整个人罩着一层清明如水的月辉，说不出的细腻与温柔，姬玄市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失了神。

为了不掉进这温柔陷阱，他决定回忆一下此生最痛的记忆。

这世上绝大多数师父，都会早早地把自己的独门绝技传给徒弟，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并发扬光大，灵禅子却不同，他有一招千山寂陨名声极噪，据说达到至极境界，一剑方可震断一座山头，但如此威力的剑法注定不好练，非得是天资卓绝又极端刻苦之人才有可能领悟，二者缺一不可。

姬玄市也习剑，不过习的都是相对平庸的剑法，沈修宜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那一杀招，也从没有要教他的意思，他对于千山寂陨如何如何，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直到十二岁那年，沈修宜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