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有国曰无忧(一) 44（1 / 2）
姬玄市主动向沈修宜提出不去阿婆家，并以自己的糖葫芦小人画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在家等师父，哪儿都不乱跑。沈修宜既不忍心也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将他带在身边了，只有忙得实在抽不开身的时候，才会不得已将他留在家里，走时必定层层结界，如有异常就立刻赶回来。
好在姬玄市虽然平日里调皮，关键时候却总能让人省心，往往等到沈修宜回来，他已经小小一只在被窝里躺好了。
大多时候，沈修宜像之前一样抱着他来回，师徒间该有的授课便在这时候进行，教授的东西也没什么定数，总归是从一到十，从撇到捺，从天到地，从青到白。
霜降那天，沈修宜给姬玄市讲了一遍二十四节气，回来的路上听见几声微弱的嘤咛，他们在枯草堆里发现了一窝小狗，狗妈妈已经冻死，五只小狗里也就只有一只还有气。
“想养吗？”沈修宜突然想给小病猫找个伴。
“嗯嗯。”姬玄市重点两下头。
“那你可要照顾好它，它跟人一样，会生病会难受，也会肚子饿，带它回家就要对它负责，知道吗？”
“阿令知道，阿令会像师父照顾我一样照顾它，每天都抱着它睡觉，这样它就不会冷了。”
沈修宜笑着摸摸他的头，“乖。”
他们一起挖了个坑，将狗妈妈和死去的小狗埋葬，将活着的一只抱回了家，路上沈修宜让姬玄市给小狗取个名，他绞尽脑汁地想，既然是霜降这天生的，那就叫……小黄吧。
就这样，他们又养了条狗。
小小的院子里，迎来了真正的鸡飞狗跳，熊孩子在前，小黄狗在后，两只母鸡腹背受敌，回想逍遥已是昨日，被迫拾起先祖技能，振翅一飞就到了屋顶。
沈修宜独坐伽蓝十一年，自认为是个喜静之人，如今却尤爱在院中默赏这聒噪的光景，再不时道一声：“慢一些，别摔着。”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给姬玄市做小玩具，那一双细长纤直的手尽管烹饪缝纫一概不行，却依旧是巧的，做起榫卯机窍来一点儿也不含糊，什么孔明锁九连环，姬玄市早早会解了。
温情脉脉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入冬的时候，沈修宜在树上绑了个小秋千。
姬玄市喜欢得不得了，做梦都心心念念，翌日微微亮他便醒了，师父不在，想是外出了，他跐溜下床直奔外头，却在推开门的前一刻听着了陌生的声音。
他停下从门缝里朝外看。
“师弟，你隐了气息，是刻意不想让我找到吗？”
“非是，习惯了。”是师父。
“哼，好一个习惯，一年不见，你竟也会油嘴滑舌了，我问你，凌云离开了，你也要学他？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可知我找你了多久？你可知我心多……”
沈修宜作了一揖，“是我做得不妥，向师兄赔礼了。”
直起身又兀自道：“但他是他，我是我，我信凌云自有他的道理。”
“道理？我看全是借口，什么天大的道理竟叫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忘记自己的身份？师弟啊师弟，你应当清楚自己不能随意离开伽蓝，如今却走得一声不吭，着实叫我这个师兄大开眼界了，我现在告诉你，凌云他就是魂入俗世没了道心，下山逍遥快活去了，那你呢？你的道理又是什么？？你的道心又在哪里？？”
“师兄，你冷静一点。”沈修宜恐他将屋中人吵醒。
那声音消下去一会儿，再响起时便缓和了不少，“好，好，是师兄着急了，你行事向来有主见，我不该过多苛责，但这一次师兄诚望你能给我个说法，还有，师尊已经知道了，他……对你颇有不满，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尚能免一罚。”
说罢伸手来拉，沈修宜却退避了。
“师尊那里我自会去请罪，给我一些时间。”
“一些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你总要给我个期限吧，师弟，从前你说什么我都是深信不疑的，可……”冕鎏仙长叹一息，“自上次大千历道回来你就好像变了个人，总是心事重重的，我自知悟性不比你高，但你若是告诉我我也是愿意分担的，可问你几次都不说，如今更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莫不是不认我这个师兄了？”
沈修宜没做声，僵持之际，另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冒了出来：“哎大师兄，沈师兄平日里对你对我都敬护有加，断然无这个意思，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呢，沈师兄你也别见怪，大师兄只是怕你像凌云一样一去不返，对了，听闻师兄近来收了个小徒弟，不妨带出来让我们两个师叔瞧一眼啊。”
沈修宜警惕道：“你如何知道？”
那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弹弓，递过来道：“这个，刚在门口捡的，想必是位璋子，‘佩剑’丢了应该不会哭鼻子吧？”
沈修宜垂眸接过，并未看他，只是微微蹙眉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乱丢东西的习惯……”
冕鎏仙环顾四周，将院子各个角度打量个遍，憋不住道：“要我说你什么好，盛京送过来那么多灵根慧质的你看不上，捡了个野孩子却当成宝，莫非你迟迟不肯回来就是为了他？是怕他太平庸，讨不到师尊的欢喜吗？”
听到这里沈修宜蓦然抬头，不知是怎样的神情，竟叫对面立刻蔫了下去。
“我的徒弟，我欢喜便好，何需旁人操心。”
“你……”冕鎏仙指他。
“况且，”他倨傲地补上一句，“他并不平庸。”
门后的人听到了，似懂非懂地乐了。
这时第三人又开口了：“师兄，这个孩子你要实在割舍不下，也可以带回去的，相信在你的倾力教导下，必能成为第二个灵禅子。”
说完便故作不经意扫过来，姬玄市原本还没看到他的相貌，此刻眼中陡然落入一个怪异的笑，吓得他当即退离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