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图穷匕见 92(1 / 2)

安玉暖走回桥头,立于实地,拔出佩剑,悬于铁索上方。

我们三个还处在吊桥中段,方才都在为她鼓噪呐喊,此时却不由同时瞠目结舌。

“安姐姐,你做什么?” 还是风间月心直口快,先大喊出声。

安玉暖身形微微一滞,举剑的手暂时停住,远远地从桥头看向我们,淡声道:“就是你们看见那样。”

风间月完全怔住,半晌才道:“安姐姐,你,你开玩笑吧?你要我们全摔下去?”

“我姐”现在离我们已经有一段距离,我看不清她面上表情,但能感到,她吐出这句的语气,比坟墓里的气息还要冰寒刺骨。

她整个人,此时像一尊冷玉的雕塑,清冷,理智,收起了所有感情。

风间月还在大喊:“安姐姐,你疯了吗?!且不提我们谁得罪过你,可心不是说,一旦有人明天回不去,就会触发战争,生灵涂炭吗?”

“我姐”还没答话,我用手拦了一下风间月,低低道:“她没疯……那正是她想要的……”

“你是说,安姐姐想要我们的命,来引发战争?” 风间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安姐姐’或许不想,但‘安国主’想,” 我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低沉地道,“你还记得,神木京,摘星楼上说书先生说的那段书吗?”

风间月愣一下,才回答:“记得……”

那段书是这样开场的: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路吊民残……

此时图穷匕见,先前一切有关的信息倒推涌回我的脑海。让我痛心疾首,为何没早点将这些端倪串成一线。

红嘴蓝鹊,世间所称的青鸟,高华稳重,艳丽无双,却往往让人忘了,它是不折不扣的猛禽,山中毒蛇都经常成为它们的美餐。

那天说书人讲的,才不是什么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这片大陆的惨烈史传。

如果你现在,回头再去读一读那个故事。会发现聚义村的三家“大户”正隐喻着现实中的三家大国,而那个聪明绝色、勇武孤高的“薛家姑娘”,对应的正是安可心与安玉暖共同的母亲,安昭鸾。

因百年前种下仇怨,中土与夜族摩擦不断,二十多年前,三家约定,倾国之力,与夜人决战,一劳永逸,史称丙辰战争。

如果你还记得,在长乐京、祭狩大会上观看的那场“戏”,有一折叫“仁君垂范”。说的是丙辰战争中,风家老国主风宣仁御驾亲征,遇到了衣衫褴褛的妇人向他哭诉,战争像怪兽吞噬了一切资源,征兵的年龄一降再降,百姓被两边掠夺残杀,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最后风宣仁听取了子民的呼号,决定与夜人和谈、撤军。因此被送了匾额,至今还挂在长乐殿中,便是那“仁君垂范”四个金字。

这件事,我并不是说它是假的,作为君主,顾惜自家的子民,也是天经地义。

然而,站在安氏的角度,它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当你把后背交给盟友,他却想中途跳车……。

“姐……安国主,” 我开口,“你现在如此选择,是因为丙辰战争里,风凌两家背叛了安氏,是吗?”

安玉暖身形微微抖了一下,从她站立的地方,传来凄厉的大笑。

“是啊,三家约定,共同抗敌,然后另外两家却在私下龌龊地和谈,难道不讽刺吗?安氏身冒风雪,孤军深入之时,风家却能下令中断补给!你能想象,无数安氏子弟,置身于塞外凛冬,缺衣少食,饥饿呼号,发现竟是被盟友背刺,心情是何等绝望吗?!”

“甚至我的生父也死于那场战事,” 她说下去,我听见她的声音里,带了两分哽咽,“那时我才三岁,记忆里的爹爹,宽厚又温和,常把我紧紧抱着,用胡茬蹭我的脸,逗得我咯咯直笑……可是,那之后,听到的消息,就是他的头颅被夜人斩下,报复性地插上青鸟的尾羽,悬挂于长矛之上,作为对安氏的羞辱……”

我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说,如果对照说书先生的故事,风宣仁应该也是跟安氏商量过要不要一起讲和的。但安氏无法接受,说血仇已深,之前的子弟都白死了不成?再说打这一仗,就是为了一劳永逸,若不斩草除根,岂不跟以前一样,常受边患困扰?

他们两边,各自都有一定道理,但总之,结局不欢而散,导致了历史走向现在的样子。

远处,安玉暖的讲述继续下去:“不幸中之万幸,骄兵必败,夜族眼看只剩我们一家力战,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给了我们机会。母亲假意向他们投诚,赶制出一尊巨大的夜族神像,以为贡品。夜人未疑有他,将神像迎入城中,母亲实则带领几名精锐亲兵,藏在神像之中,趁夜人欢庆之时,擒贼擒王,击杀首领,最终夜族内乱,一溃千里,退回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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