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 30(2 / 2)

他奉上斟酌良久才下笔的词作想赶紧完成任务,其实也不期望父亲能夸赞什么,让他安稳度过这餐饭,他回去就能吃到姨娘的饺子。

可连这般卑微祈求的体面,都有人不愿成全。

他的诗词在侍人手里转了一圈,父亲随手放在一旁一眼没看,他低头默默就着白饭咽下落寞,分明没抱期待的,但就是忍不住难过。

而他的长姐!薛家掌上明珠薛怀玉,她扬声讥诮着,不知如何厌烦嫌恶做出评价:“这写的什么狗屎,蠢猪啊你!”

他垂着眼,看自己一笔一划认真写的东西飘落脚边,上面沾着汤水污渍,被撤走空盘残羹的丫鬟踩上鞋印,那印记也仿佛踩踏在他头脸上。

那般热闹非凡的时刻,那般绚丽夺目的璀璨烟花,那样的人间胜景却叫他如坠冰窖,那一刻他不敢抬头,怕抬头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里都裹挟深重恶意朝他戳来。

这根来自自幼倾慕的长姐的稻草太过沉重,压的他喘不上气,令他万念俱灰,脊梁寸断。

他被折断所有,他此生再爬不起来。

她明明听见姨娘打骂为什么不进来看一眼?一眼就可以,她身为嫡女明明只消说句话动动指头便可免他苦难!她不说!她不看!她冷眼旁观任姨娘折磨于他、由府中仆从轻贱凌辱于他!

她莫不在乎,助纣为虐,她还要奚落他蠢笨如猪难登大雅之堂,教姨娘将那碗滚烫的荠菜肉饺连汤带水泼他脸上!是她,都是她!为何是今日?为什么要是她!她亲手打碎他心中的烈阳!毁了他能抓住的最后一点希望!熄了他仅剩的光!

少年无人知晓的一腔渴慕随那碗被打翻的饺子而去,他看着它被又开始发狂的姨娘踏烂,尸体冷掉,看着汤水渗进土壤。

丫鬟匆匆送来了什么,好像说是谁给的生辰礼。

父亲么,还是谁?

谁给的也都不重要了,他是个卑贱之人啊,打一棒子痛快了就是,也值得再巴巴赔颗甜枣?

哈哈哈,既然亲手用那大棒敲碎了他这贱骨,又多此一举浪费这枣子来弥补什么呢?

他脸埋掌心哑声笑得发抖,覆雪秃枝下人影伶仃,他在庭院里兀自待了很久。

心里那苦涩疼痛的小小种子自此枯瘪封存,根系却还扎在心上汲取他心头血,将他抽干成一具枯骨。

再无力支撑于他,他坐上了轮椅。

他被无尽屈辱杀死,无人埋葬腐烂在地,灵魂彻底堕入深渊。

这便是他贪心太多的代价,是他咎由自取。

充斥着苦难的日子总是难熬又漫长,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满心麻木对这狗屁俗世了无生趣,久到恨意都快消弭在对自己这个卑鄙之人深不见底的自我厌弃里。

府医诊断出姨娘怀胎四月,他才恍然原来仅仅过了年节,还没出正月。

滑脉中带有细脉,是个女婴,可他却记得姨娘分明比这还要久之前就开始频频干呕,是那男人的种呢,不知道她是怎样瞒天过海骗过府医的,呵呵,他居然要当哥哥了。

那女人满心惶然,他这一出生就被人诟病血脉存疑父不详的人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很想叫这真正的野种降世,让她也承受他所受的折磨,稍稍分担一下他的苦痛。

他隐秘期待着,阴暗渴盼着,终于,瓜熟蒂落,那孽种呱呱坠地。

是个健康漂亮的婴孩,和他那间潮湿阴暗的屋子里那窝粉玉鼠仔一样,软软嫩嫩脆弱的很,一口咬下去会尖叫,轻轻一攥就能捏死。

不,再等等……

他忍着蠢蠢欲动的兽欲,用未来更大的收获与惊喜压抑着自己将手拢回袖中,满怀恶劣的想着等等再等等,看她长到他这般大,等她也被姨娘厌弃,待她也坠入阿鼻地狱。

或许他天生贱命一条就该受不公该如草芥?也或许她才是那“情投意合”的一对有情人可笑的爱情结晶哈哈哈哈?姨娘却并没有如对他一样对那女婴,反而如珠似宝含捧着娇养着,还为她取名雁归。

雁归雁归,还盼着那负心薄情带着银钱早不知所踪的情郎鸿雁托书?哈哈哈哈哈看呐她竟那样愚蠢,真是条骗人骗己的可怜虫。

一年,两年……整整二十年。

那名唤“雁归”的婴孩没催来托书捎信的大雁,却也一日日茁壮成长,从小小幼苗长成了亭亭玉立的花树,从婴儿长成了少女。

他该恨这女孩的,日积月累,累月经年,恨意绝不会少。可他对她期待太多,为她分出的精力太多,十数年如一日看向她的目光也太多太多,情不知所起,等他后知后觉,他再也下不了手。

枯木逢春,经年前被浇灭的悸动死灰复燃,此消彼长,以燎原之势萌芽,破土,拔地参天。

那明媚热烈的女孩仿若按他心意而生,挺拔,坚强,耀眼如灿阳。他以兄长之名,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囚她于笼中,看她还懵懂无知欢呼雀跃朝着自己动人歌唱,这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他果然是个卑贱鄙劣之人,他竟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女孩软软叫着他哥哥,眼里满是孺慕神情。

他动了心,食髓知味,他上了瘾。

与此同时他开始警惕一切能威胁到他的可能,将一切可能觊觎自己笼中禁脔的宵小贼子掐灭毁绝,正如他那亡于风寒的娘与“意外”死于马上风的父亲那样。

对,姨娘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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