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剑(2 / 2)

谁知他的手方一触及宝石,那宝石竟似有灵之物,竟顺着他的手臂移动起来,毫不受控地钻进李吾拾的衣领,少年只觉一阵冰凉的触感,随即感应到那宝石钻进了胸前那块阴阳双鱼的吊坠,不差分毫地嵌入阳鱼目中。

随着宝石的荧光笼罩整个玉坠,少年陷入昏迷,隐隐感到自己和飞剑急速下坠,但人却又好像漂浮起来,停驻在半空,看着自己的身体带着飞剑,向地面坠去。

下意识想要探手挽留,却发现自己只是漂浮在空中,却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身体。

这种感觉,好像从他在李老道那读过的道书之中曾看到过,但那种叫做“神游”的感觉,难道不是要很高的道行才能实现的吗?

半空中的李吾拾完全谈不上道行,如果有的话,他一定能发现自己胸前的吊坠此刻正与半空中看不见的自己一同漂浮,身后包袱里的蒙学书,和胸前的道法书,正在被那阳鱼之眼的荧光所吸收,并在一瞬间传入他的脑海。

于是,空中看不见的李吾拾晕了过去,或者说,与接官亭中昏迷的李吾拾,合为一体。

这些当然完全不妨碍二十里外的县城,一块石头从天上落地,砸了接官亭,事情虽然不小,但也不大。天色已晚,要外间知道,恐怕要到明日农人出门耕作经过才会发现,而后上报了。

尾阳县城里依旧人马喧嚣,夕阳西下,暮色渐起,正是许多人一日之中的最好时节。

曲真一此刻正在后衙之中的书房,与同年好友,尾阳县正堂伍子霖饮茶漫谈。

“还是年兄这样好,宰执一方。”曲真一看似有些羡慕伍子霖,在参观了县衙各处执事情形之后,赞赏道:“一县之治虽小,然而舍却一些小事之外,完全是朝廷体制的具体而微。兄长真乃大才,将这南方利贞之地偏隅小县,治理的这般政通人和。”

伍子霖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商业互吹,但这话毕竟出自自己的同年好友,兼是在京城中重要职司衙门供职的官员之口,也难免有些许骄傲。向曲真一介绍了这茶乃是本县尾山春绿,乃是尾山下村落未出嫁的处子采摘,经由若干程序后方可成茶,全年不过产出十余斤。

“曲兄如此谬赞,小弟当真惭愧。”伍子霖沏了一壶茶,互吹道:“圣上尊崇道门,兄长时时随侍神仙们左右,说不定哪天就得道登仙。不知此次南下……”尽管这些事不该打听,但双方关系不同寻常,伍子霖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说了出来。

曲真一却不这样看,面带忧色:“朝廷如今不比从前,有些话也就是年兄小弟才敢敞开心扉。近些年来,在朝中侍奉这些神仙是越来越难了。圣上一意玄修,行事却愈发苛断,若不是蓝神仙屡次点名,小弟是真想像兄长一样,守牧一方,岂不快活?”

“快活是快活,就是在外间看来,无甚出息。”伍子霖在地方久了,好日子过惯,当然想长长久久过下去。但人间寿数无定,尤其是去年他族中有个兄弟急病暴死,他说这些其实是想从曲真一这里看看能不能讨一两个延年益寿的方子。但曲真一显然会错了意,继续说道。

“一意玄修,过于苛断。虽说我只在灵道局奉差,不关朝政。”曲真一看上去要比伍子霖多保留了不少书生气,蹙眉道:“长此以往,总觉着要有大变。算来本朝已立国四百余载,灵道局中神仙们寿算……如今南方利贞之地颇不太平……”

自五百年前灵气忽然消散,人间大乱。大晋随后立国,至今四百多年。与历朝历代不同,为了应对这天地骤变,大晋开国皇帝司徒万祚特意在内务府设置了灵道局,随后不久又改隶到吏部以加重这个机构的地位。灵道局不断将那些原本的修仙者供奉其中,虽然这些人已经没有天地灵气可调动,从而无从运用道法,但司徒万祚本人也是修道者出身,虽只是个炼气期三四级的小角色,但他深信,修仙者的智慧是无穷的。

尤其是那些还有上百年甚至大几百年寿算的高阶修士们,他们的智慧更加是无穷的。也许他们有一天能够想出什么方法,又重新恢复了法力。到时候大晋皇族子子孙孙要是有这些神仙们护佑,何愁国祚不能万年?

于是,科举出身的官员们,便有了一个新的去处,去灵道局中任职,侍奉那些神仙们。

官方的称谓,叫做灵道。而侍奉灵道的官员,则设各等职级,一般而言,要比其他朝政系统的官员略高半级。

像是曲真一,他的官职就叫灵道洗马,秩比六百石。相当于地方上的同知,但品级还是正七品,与知县同级。

“蓝神仙已到了……”正说着闲话,曲真一左胸前一个方形块状物忽然闪烁起红色荧光,他只垂头低看一眼,便说道:“有劳贵县,我们要去迎一迎。”

说话间变了称呼,伍子霖只怔了片刻便回过神来,起身正色道:“凭大人差遣。大千书院并无异样回报,看来没出什么乱子。”

“贵县辛苦。”

大千书院,颜夫子正在看学生的蒙学文章。他是城中知名的老先生,多年的教书生涯结出了丰硕的成果,经他蒙学出了两位进士,若干举人,算是远近闻名的教学能手。此刻已经是春末夏初,距院试已经不远,因此他加重了对于书院童子们的操练。这关系到这些童子们能不能成为生员、入县学,吃上廪膳,更关系到他颜老夫子的业务名声。

但此刻他的心绪难宁,虽然是书生,但他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书院内外的各色气息扰动。县衙的官差自下午起就在书院四周逡巡,而自家书房的一本具有特殊意义的卷册也莫名失踪,以他的耳目之明,绝无可能有贼子窃走而他不知道的。这种种异象,令他隐隐生出不祥之感。

“哐——哐——”的锣鼓开道声,从县衙的方向穿透几条街的喧闹之声,冲入颜老夫子的宁静书房。

他拉开书案下的一个暗格,不动声色地取出一个物件,捏在手中。不片刻又摊开手来,不安地看了一眼。

那是个小巧的,桃木制的半块太极符。

没有眼珠的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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