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橙青跟五花的生活(1 / 2)

原计划十天左右的旅行,

因为碰到五花,

被拖到很长。

橙青不用急着到岗,

一来自己信币没什么压力,

二则统界内的工作本就松散得很,

何况只是一个新人晚到些天而已,

没人会去介意。

五花跟橙青说过,

如果橙青愿意在这里多呆些日子,

他保准能让橙青体验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五花做到了,

甚至中途橙青还主动回了趟家,

又带了些生活用品过来,

还特意在界壳上订购一批食料跟物资,

配送艇很快将东西送到五花的旧工厂。

就这样,

橙青在这里过了很长一段从未有过的生活。

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很多危险,

在统界内无法想及的危险,

但是他的好奇心已经被激发。

想到好奇心,

橙青觉得这真是种没来由的东西啊。

有部分好奇心促使人类去冒险,

因为有探明未知能带来巨大利益的可能。

可还有部分好奇心纯属心理作祟,

怎么分析都没对主体有任何好处的可能,

仅仅就是想知道,

就是想知道而已,

可还是不停地有人因为这个想知道,

无法理喻的投入巨甚,

乃至生命。

关于这点至今尚无合乎逻辑的理论出现,

可能与人出类拔萃的跳跃联想有关,

兴许这就是人跟动物本质的区别。

心理学家都未能给出合理解释,

又或者可能是现在的心理学家们,

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好奇心的好奇。

橙青自己有套通了古今的理论,

推动人类文明前进的原动力有三:

性、懒、好奇。

专家学者们总结的相关学说玩尽了花样,

无非是在这三点上耍些小聪明,

换了种包装说明的方式而已。

橙青时常想起现在的人来,

懒是绝对够了,

性方面已经乱套了,

至于好奇嘛,

他只能庆幸自己还保留了一些。

橙青有事没事时,

总喜欢思考这类问题,

现在,

他正替人类文明能走到何处担心起来……

这时五花递给了他一块烤好的猪蹄,

比起人类的未来,

橙青顿时觉得还是眼前的猪蹄更实在,

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正刺激着味蕾,

他放大口咬了下去。

猪蹄是橙青在界壳上订购来的,

这类原食材比包装的食料贵很多,

而且加工也特别麻烦,

但橙青还是每次都会购买一定比例。

这些原食材现在到了五花的手里,

变成了他以前不敢想象的美味,

这是因为五花手里都是天然的佐料,

它们完胜了统界内售卖的纯化工味元。

现在在橙青的眼里,

曾经一直用着的味元,

仅仅是骗骗人们的舌头,

让他们顺利地把无味的食料咽下去而已。

话说回来,

五花除了有那些佐料以外,

还有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加工方法,

比如用荷叶裹只鸡埋在土里,

上面再生柴火来慢慢煨熟。

那天橙青看到五花这么做时,

着实感叹了一句:

先人们为了弄口吃的还真是挖空了心思啊~

嘬完猪蹄上的最后一丝肉,

橙青意犹未尽地坐那里认真回味着。

说是回味,

并不是只进行在脑袋里,

还存在于牙缝中。

橙青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浪费一丝,

可偏偏有那么一丝挂死在牙角里。

橙青的舌头折腾了好一阵后,

也就放弃了。

来日方长,

留到明天再回味一次也是好的。

现在正当下午,

两人在坪地上把烧烤吃饱了,

准备晚上进山。

到时会带上砂锅一起去猎兔子,

运气好还能碰到到野鸡。

五花一个人上了小屋,

下来时,

手里握着一管长长的火铳,

肩上挎了个橄榄色的帆布包,

包里还插着一根细铁棍。

橙青认得火铳,

不过是从电影跟虚拟游戏里,

今天终于头一次见着实物,

而且还是这么长,

大概都接近一米半了。

五花带他来到那排平顶房边,

就在那些造型怪异的铁管处,

这里是块小沙坑。

五花把火铳枪管朝上立在跟前,

掀开帆布包,

拿出了两个塑料瓶来,

他拔开了一个绿色的塑料瓶,

原来上面的塞子内侧是斜口空心的,

他斜起瓶身往瓶塞里小心地倒着什么。

橙青凑上去看了看,

是些黑色细粉,

应该是火药了。

五花觉得量差不多了,

把瓶子递给橙青,

自己小心地把瓶塞斜口插进铳管,

慢慢将火药倒了进去。

倒完把瓶塞也交给橙青,

橙青接了小心塞上。

五花开始轻敲铳管,

估计是想让火药粉末都跌到底部。

敲完又从帆布包里抽出那根细铁棍,

塞进铳管轻轻捣压了几下,

然后拔出铁棍,

又开了另外一个瓶子,

这瓶子里是些灰亮的小铁珠,

他往铳管里加了半瓶塞的小铁珠,

最后拉开火铳侧面弯头的铁击针,

挂好在卡扣上,

在上面小心地绑了点用做引火的东西。

五花要试射了。

这时的橙青开始敬佩起这老头来,

大概是因为男人天生对武器有敬畏之心。

他上前背过了老头的帆布包,

五花似乎也感觉到了橙青的崇敬,

端着火铳的瞬间也起了架势。

他走到一个横铁架前,

把铳管架上面,

拿稳托平了,

对着十几米远一株矮树轰地就是一下。

橙青听到铁珠子啪啪打在树叶上的声响,

接着便是远处砂锅的嗷嗷叫声。

叫声越来越大,

它朝这边急奔了过来,

速度从未见过的快。

橙青觉得这火铳威力远没想象中的大,

倒是砂锅的嚎叫声带着出乎寻常的兴奋。

五花过去检查了下矮树的叶片:

有点飘呢~

他觉着不满意,

又要重新填装火药跟铁珠。

砂锅这时已经奔到五花跟前,

围着老头大口大口哈喘着粗气,

跳着转着扑着,

看得莫名其妙的橙青往后退了两步。

五花往铳管里多添了些黑火药,

又试了两次才满意,

就把火铳交给橙青,

让他也试下手。

橙青按五花的步骤做好了准备,

照了另外一处树丛轰了一响,

爆鸣声跟手中的巨震,

给他的神经带来一种从达到过的兴奋,

就申请再打一次。

装好了弹药,

这次他就不射树叶了,

那么薄,

没什么意思。

橙青抖了个机灵,

顺手把铳管往面前横架着的铁管里塞了,

扣了扳机,

轰地一下,

铁管那头竟喷出一团黑黑的软物来,

远远跌在地上,

橙青跟五花忙凑过去瞧,

竟然是只在铁管里做白日梦的蝙蝠,

已经成了一团血糊烂肉……

橙青哪曾行过这等罪孽,

忙把火铳推给了五花,

自己远远走开了。

五花随便看了看没说啥,

倒是砂锅上来叼着跑了。

天色已不早。

五花跟橙青带上各种物件,

打算在完全黑下来前赶两个山头,

砂锅已经早早地自己跑前了很远。

橙青为了安全起见,

让闪艇在不远处静静地悬跟着自己。

现在,

他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紧张,

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变形了。

五花告诉他,

只管跟着砂锅走就是了,

它走过的地方就没什么危险,

如果有猎物或者危险,

它都是会叫的。

橙青信了五分而已,

心里跟自己说:

要是蛇等那狗子过了才到它经过的地方呢~

橙青跟在五花后面,

小心地瞧着地面走。

这时他又开始担心起身后来,

感觉后背凉麻麻的,

却不好说得。

翻过一个小山堆,

后面原来有条小溪。

快到溪边时,

五花让橙青等他下,

自己拐到不远处,

掰了个没怎么熟的西瓜抱了回来。

两人下到小溪旁,

五花寻到一处茂草掩着的冷泉眼,

把西瓜丢里面浸了。

他又让橙青拿出那包熟肉来,

在溪边找了个角落用石头垒藏好了,

然后一起轻装趟过溪水进了山。

山路远比想象的难走,

这附近就五花一个原人活动,

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

天黑了好一阵后,

才翻了一个山头,

神经绷得死紧的橙青已经嚷着要休息了。

在一块稍显干净的石块上坐下后,

橙青才发现下半截裤管竟有些湿了,

五花说最近天潮,

再晚点露水更深。

又往前爬到一个小山头顶后,

橙青直接在块小草地上坐下来,

反正裤子也湿得差不多了。

他问五花还有多远,

五花只说快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

橙青小心地用着仅存不多的体力,

因为他感觉大腿跟臀部的肌肉已到极限,

如果力道稍微再使大点,

随时都有抽筋的可能。

在弯身穿过一片桔树林后,

橙青的腰也基本阵亡了,

扶了半天才在僵直中挺了起来。

五花一路倒走得不声不响,

偶尔说一句什么,

也是给橙青提前做点心理准备。

前面那个小坡我们找点吃的去~

五花说道。

到了小坡,

橙青一屁股坐了,

只见五花在旁边东翻西揪的,

不知道是找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

五花在土里捣了一阵,

拔出一吊子还很小的花生来了,

接着,

又在另处扯了两个不大的青色瓜来。

东西递到橙青面前,

他却不知如何下嘴。

青色瓜看上去倒也干净,

花生却是带着大块的泥摊在地上,

怎么看都是脏到没法用手碰的,

更别说吃到口里了。

不远悬随着的闪艇上其实是有食物的,

橙青纠结了一番,

还是照着五花的样,

很不讲究地吃了起来。

青色瓜他见都没见过,

哪里知道什么名字,

也拿衣服擦了擦,

就啃了起来。

才咬一口,

就感觉那分清甜绝对是种吃不腻的奇味,

这种瓜要是以后能在界壳上买到就好了~

橙青这么想着。

瓜吃完又开始慢慢剥花生,

橙青留了一根干净的手指,

剥的时候总翘着,

不让沾到泥巴,

剥完就小心地用它,

一粒粒把仁拨进嘴里。

花生对橙青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虽然不如食料那样经常吃,

但也是很常见的原食材,

不过这土里拔来未加工的鲜货却如此不同,

没了以前吃过的那些干气燥气,

以往吃不了几个就腻到不行,

今天这些却是一种清滑油润,

吃久了还能觉出点异样的鲜涩来。

五花吃踏实了,

歪歪屁股,

嗞出个细长的悠调来~

他开始摸衣袋准备上烟,

问橙青要么,

橙青连声说不,

坐了这么久才回过气来,

哪里再敢沾这玩意。

五花长长地喷了口白烟气,

告诉橙青,

这里很早前都是人们的菜地果园,

现在虽没人打理了,

可这些瓜果们自己过得很好。

附近还有很多旧时的田地,

这也是当初三个同伴选这定居的原因之一。

橙青问:

这里虽然能长些东西,

但主食跟其它东西你还是不够的啊~

五花说:

有句古话你听过没~

偷菜不如偷人,

种菜不如中奖,

我才不愿意花这么多心思在这些上面,

不过我倒是有片小香料地,

它们的收成平常也够我去换东西了。

后来橙青才从他口里隐约知道,

五花此时所说的香料就是罂粟,

不过他始终没带橙青去那地里看过。

空气似乎没那么潮了,

月也亮朗起来,

橙青还坐那里休息,

五花这会子又不知摸去哪儿了,

只有砂锅在远处偶尔吠上一声。

这时的橙青好像已经习惯这种环境了,

一个人在白微微的光亮里,

不怎么怕了。

他看了看四周黑野,

忽然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五花回来时,

手里拿着块黑幽幽的石头。

他把黑石头放在一块大石上,

又去寻了块称手的石头,

开始一下下砸起那黑石头来。

没几锤,

黑石头一下裂散开来,

里面流出些像是暗绿色的东西,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抖了一下。

五花从里面挑挑揉揉了一阵,

然后闻了闻手指上沾着的一团粘物,

看样子像是对了,

就拿那手指往眼睛上抹。

橙青不知这是什么古怪,

就轻声问五花在干嘛。

五花抹完才告诉他,

原来这是一种叫石胆虫的东西。

这虫子生在石头腔里,

把它化的水抹在眼上,

就能看见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橙青听了是怎么都不肯信的,

觉得五花只是在装腔作势而已,

不过也确实是头次见到石头里竟有活物。

五花唤了声砂锅,

狗子在远处应了,

并没过来,

它知道主人只是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两个人又前后脚开始赶路了,

现在已经进入野物经常出没的地带,

狗子也没再离得太远,

时不时能在他们面前出现一下。

看得出来,

它现在处于一种异常的兴奋中,

尽自己最大努力在进行搜捕。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面开阔的山坡,

地上基本上都是些短杂草,

偶有点深草堆子。

砂锅在附近来来回回窜着,

五花看出了点端倪,

摆手要橙青当下站了别动,

橙青两腿马上像扎了根一样再不敢抬起,

屏低了呼吸,

跟五花一起瞧着周围的动静,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只能偶尔听到狗子在草堆里的声响。

五花已经把火铳从肩上拿了下来,

平端在腰间,

做好了随时击发的准备。

当人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

时间的长短很难判断,

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吠声突然暴响起来。

两人看到远处草里动了几下,

分不出是狗子还是猎物,

橙青要过去瞧,

又被五花叫住了,

他是要等砂锅把猎物驱赶过来。

可接着,

整个山坡又没动静了,

狗子也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静默中……

橙青感觉袖子被五花轻拽了下,

他正悄悄指着不远一处,

橙青顺眼望去,

看到两点微红,

这时的五花已经将火铳慢慢对准了猎物,

…………

咔哒~

只是一声轻响,

五花随着草丛里响起的窜动声骂开了。

听了几句,

橙青才明白,

刚才那两点微红就是只灰野兔的眼睛,

而火铳里的黑火药受了潮,

没燃爆起来。

五花骂骂咧咧个没停,

认定是被刚才过桔树林时被水露打湿了。

这边五花又在重新填装火药铁珠,

那边草坡上也没闲着,

只听见狗吠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五花说砂锅能追到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兔子后腿长,

若是往山上跑,

狗子是怎么撵都撵不上的,

除非精明的狗子能逼着兔子跑下坡,

这样兔子跑起来只能往前满地打滚,

一逮一个准。

说到这里,

五花又补充了下:

如果狡猾的兔子碰到笨狗,

它会绕着一堆草丛转圈,

狗子在后面跟了一阵后,

兔子就会突然往圆圈中心的草堆里一跳,

这样后面追着气味跑的笨狗就会丢了目标。

橙青听得津津有味,

尽管没兔子猎到手,

倒也近距离亲见了野生的活物了,

还知道捕猎中这么多的趣事,

心情倒是十分畅快,

只是五花还在不停地埋怨该死的湿气。

砂锅在山坡上叫窜了好久,

才垂头搭耳地回到五花面前,

一身毛都湿透了,

连不懂的橙青都看出来它尽了全力。

五花俯身安慰着摸了摸砂锅的头,

两人一狗休整了一下,

又重新上路了。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

橙青的累早忘了干净,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五花问东问西。

砂锅继续在前面探路,

五花的情绪也逐渐平缓下来,

耐心解答着橙青的疑问,

还添着说了些夸张的奇事。

当他另外两个同伴都还在这的时候,

其中一个同伴进山打猎回来,

火铳里装好的弹药还没打完,

就直接把火铳挂上墙了。

往常三人都养成了习惯的,

铳管里平常都不应有弹药,

这个同伴这次却是忘了,

而五花跟另外一个同伴并不知道。

这天不知道的两人在开着玩笑,

五花一把取了那管火铳下来,

单手抓着,

顶着了那同伴的脑门就扣了扳机,

铁击针立时砸了下去,

他只听见枪膛里吱吱微响,

知道坏了事,

下意识的把铳管抬起,

刚抬上去,

轰~~~

一下巨震雷响,

火铳从他手里摔落,

大片大片墙顶糊的白粉块子砸了下来。

两人吓得半天才回神,

尤其是那个被铳口对着的同伴,

死神在他面前做了个假动作就走了,

却让他好几天人都是昏昏然的。

五花告诉橙青,

这事也算他们运气好,

敞着放了好几天,

火药受了潮,

没有瞬间被引爆,

还先吱吱慢燃了一阵,

给了他抬手的时间,

不然那同伴的头就被爆成烂西瓜了。

后来两人把那大意的同伴叫了来,

不由分说地绑了,

关了一天的黑屋。

后面一路砂锅也没发现什么,

五花觉着今天大概没戏了,

两人就开始往回赶。

回程没了要猎东西想法,

走得倒轻快。

橙青也适应了在这野路中行走,

没多久,

就望到那条小溪了,

他回想想,

其实一路并没有去时感觉的远。

下到溪边,

五花翻出埋好的熟肉,

先挑了块大的丢给砂锅,

它叼开到一处大口撕吞起来。

两人也坐了,

各自啃开。

可能是出多了汗的缘故,

平常觉得味道普通,

只有咸味的熟肉,

今天在橙青嘴里却是特别的可口。

吃完熟肉橙青又从泉眼提来了西瓜,

五花直接拿手劈裂了,

瓜瓤还白得很,

才有少许地方开始泛红,

不过不影响食用,

虽没那么甜,

水分却更足了。

西瓜没吃完,

两人就都直打嗝了,

砂锅则独自在溪边用舌头舔着水喝。

五花带着橙青脱了衣服,

光光地走到溪中水深处。

说是深处,

其实都没过膝盖,

其它浅些的地方大都还露着石头。

两人躺在水里,

随意地漂着,

一动不动。

周围能听到不绝于耳的各种虫鸣,

伴着水流的哗哗脆响,

橙青觉得分外恬心。

月正满,

散照着一大圈纸白的光晕。

橙青把耳朵浸到水下,

脱开了陆上的一切声扰。

远处的矮山都隐略在一片微白之中,

水面碎映着忽闪闪的月光,

那些轻炫的光斑,

仿佛把橙青领入了一个神秘的幽处。

第一次如此劳累的肌体,

第一次如此静惬地感受,

…………

橙青听出了时间跟水一起流走的声音。

良久,

月晕渐化作了一圆厚厚的七彩,

最后成了团雾雾的温紫。

橙青听得五花去岸上抽烟了,

知道自己也泡不了多久,

没了心情,

索性也翻身上岸穿起衣来。

第二天,

已近中午,

橙青在闪艇舱里醒了,

也不知道五花这时在干嘛。

他想要起身,

一动弹才感觉自己竟是如此萎软,

慢慢地翻了身,

终于站了起来。

他也没去寻五花了,

找出些能量高的食料吃了几大口,

不管不顾地又瘫下去趴着睡了。

等到再醒来时,

橙青终于感觉有了些力气,

不过一身僵得像是肌肉们都在罢工了,

每个动作都要脑子刻意去下道命令,

它们才不情愿地去完成。

已是下午了,

五花在平顶房的一间屋里专心地切着烟丝,

橙青转了半天才找到他。

砂锅在五花脚边无聊地趴着,

身上几道明显的血迹,

应该是昨晚在棘草里给划的,

橙青看着都觉着自己身上到处辣痛了。

橙青倚在门口无聊地抽着烟,

是用刚切的烟丝卷的,

五花说这样会更好抽些,

不过他并没辨出好来,

却随口问了五花:

你做过的梦有颜色么~

五花停了大切刀,

抬了眼转转:

没有吧~

橙青答道:

有的,

以前我也以为没有,

后来有次我清楚地记得有个梦是有的。

我再问个问题,

你有做过梦中梦吗~

五花瞪瞪眼:

我只老梦到脑袋被人砍了一板刀,

厚钝的刀刃卡在我的头骨跟牙床里,

砍我的人吱呀吱呀拔了半天也拔不出来,

然后就醒了。

说完老头冲橙青坏笑了一眼,

橙青背上寒毛都感觉立了起来,

从此再忘不掉这吱呀呀拔不出来的一刀。

橙青不再去搭理五花,

自己到了坪上去唤砂锅,

狗子倒是过来了,

却不跟他走,

他只好一个人小心地去附近转转。

这野区此时对他有了巨大的吸引力,

以前虽然经常开着闪艇满世界飞,

但从来没兴趣也不敢这么亲近荒野。

现在有兴趣了,

但还是不太敢,

只能在旧工厂附近晃荡了一圈,

可没想到竟也是大有稀奇。

橙青在泥路边看到了一个推粪球的甲虫,

严格来讲,

其实那不应该叫作推。

甲虫头在后面,

后腿在前,

这么倒蹬着粪球前进,

推过了一个又一个小坎。

也不知道它怎么看路,

或者压根就没有在看路。

橙青使了个坏,

在大概的去路上先插了一很细的尖树枝,

插了几次,

才成功。

后脑勺不长眼的甲虫终于……

终于把粪球推进那尖尖儿上了,

粪球就这么串在上面。

它发现再怎么用力推,

小球球也不往前边走了,

回家心切的虫子似乎已经抓狂。

现在它到底是怎么在分析这个困境呢~

想到这个,

橙青也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甲虫推了这么多的粪球,

在这地形复杂的山地里,

绝对比那些号称的专家们专业。

它开始围着粪球四周使劲刨,

刨了一圈又一圈,

粪球都悬空了挂那尖枝上了。

在它的经验里,

这样大概就不会再有障碍了,

就又回到原位开始倒推,

可粪球现在成了个地球仪,

光支在那里转着,

并未向前挪动丝毫。

甲虫的神经中枢大概已经快烧了,

发疯似地开始围着粪球打转,

这里碰碰,

那里推推。

橙青屏了呼吸小心地蹲着,

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去帮那虫子摆脱窘境,

这在地球上活了不知道比人类长多久,

多么富有进取心跟专业能力的甲虫,

却自己把粪球从尖枝上推下来了。

映着西斜的日光,

忘了刚才的窘困,

走走停停地继续着自己的丰收之路。

橙青在看排队前进的毛毛虫。

两条队伍,

一样的灰白条纹,

一样的蠕动节奏像波浪一样延传着。

本来是平行着前进的,

其中一支队伍的领队微微转了点方向,

于是,

它们在树干上要交叉相遇了。

不知道它们是一个王国的不同小队呢,

还是两家相遇就要厮杀的世仇~

橙青在心里默想着情节背景,

思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左边队伍抢到了先机,

它们的领队先一丁蠕到了交叉点,

侧身强行卡住了右边领队,

继续旁若无人地慢慢蠕着。

右边的领队去路突然没了,

探路的肉尖尖儿迅速缩了回来,

整个身子短去了一截,

就不再动了。

虽然右边队伍一个个间距很小,

但可以看出,

毛虫们平常还是非常注意前进速度的控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造成大面积追尾,

也没引起任何的慌乱,

只是一个个缩了头静静地呆着,

这秩序体现得让橙青暗自佩叹。

左边队伍的领队终于过去了,

前路出现了一丝曙光,

右领队伸长了前身试探了出去,

结果左边跟上的家伙毫不客气,

完全不理会右领队的感受,

硬生生地挤开了右领队。

右领队看来也是个有修养的虫子,

虽然肩负着整条队伍的重大责任,

但还是马上客气地缩了回来,

等待下一道曙光的出现,

…………

曙光第七次照射下来时,

右领队终于成功了,

探出去的那点肉尖轻轻截停了左边的队伍,

看样子左边那位也是挺恭谦的,

一点点迟疑后,

很自然地把优势让了出去,

并没有一点点纠缠跟不满。

它后面的队友们也像开始右边那样,

安静地等着。

左边的队伍被断作了两截,

前面几只应该是不知道后面出了大事故,

仍继续照着自己的节奏走。

还好没多久,

左边那毛虫终于又弥补了自己的过失,

也插队成功了。

不过,

插队成功的它找错了方向,

却跟着右队走了,

后面一条条不停跟上……

橙青又躺回在闪艇舱里,

这时的他已经忘了刚才的甲虫跟毛虫,

昨天行了那么远的山路,

是他有生来耗过体力最大的一次活动了,

全身的僵硬现在似乎更重了。

现在他平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

只有眼睛静静地睁着,

现在,

他分明能感觉到血液,

一股股地,

从心脏压涌出来,

带着各种营养,

带着满满温暖,

源源不断地,

发散到全身,

上臂前臂指尖……

屁股大腿小腿脚尖……

头壳里也在微微地张弛着,

那些还完全没吃饱的细胞们,

排着队在那里等候着细水长流来的养分,

等不及的在神经带领下轻微抽动着抗议。

血液,

一股又一股,

毫不疲倦,

…………

所以,

我现在是活着的~

橙青这么对自己说。

他从未这样感受过自己的身体,

这样真真地认识到自己生命的存在,

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过其它生命,

还有它们的奇妙。

人啊,

总觉得自己优于其它生物,

在想尽一切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把生活变得简单舒适,

却在这不停地努力中,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生活变过于复杂。

这时橙青想起那部老电影中的独白来。

难道不该去努力吗~

人难道真的跟那些虫子有什么区别吗~

越想越乱……

这天,

五花要带橙青去那个原人众区,

大概有二十多公里远,

橙青坚持不用闪艇,

他现在似乎对走山路着了迷。

这众区据说有着好几百人,

在一处山地内的平原里,

是附近最大的原人聚居地了

他们内部物资丰富,

周围五花这样的散居原人,

都会去那里换购些生活必需用品,

顺便打听打听些消息。

去的方向并不是顺着橙青来的那条古道,

而是反着的。

一路走得很慢,

橙青这也停下看看,

那也岔过去瞧瞧。

在经过一片树林子时,

五花说这里晚上有时会有妖女出现,

她们会穿着白色的长纱裙,

在白白的月光下跳舞,

听得橙青差点坚持要在这里留宿一夜。

可能是五花瞎扯,

也可能是他对妖女今晚能否出现并无把握,

最后老头是再三强调,

后面跟着闪艇这种东西,

妖女们是肯定不会出来跳舞的,

这才让橙青继续上了路。

橙青其实也只是唬唬五花,

让他少在自己面前胡吹乱编。

橙青跟砂锅越来越是亲近,

时不时吆了过来喂些肉啊饼啊的。

现在他斜背着五花的铁火铳,

自在地走在砂锅带的路上,

已经是完全放心了,

不过到了中午也没走出多远,

两人随便热了些食料吃了继续上路。

翻过一小段上坡,

后面竟是一大片荒废的梯田。

田里满是深深的长茅,

还隐隐能分辨出些以前的田埂道来。

这些田埂道大都在梯田的边缘,

橙青仔细看着脚下,

一步步踩实了再走。

正认真走着,

忽听到五花压得很低地一声喝喊,

他忙收回了刚探出去的脚,

微屈了膝盖看了看前面的五花,

老头在打手势要他慢慢过去。

橙青弯缩着背,

不明所以小心万分地轻轻移到五花边上。

五花要过火铳,

挂好铁击针,

平端了,

要橙青小心跟在他后面。

此时的砂锅应该也发现了猎物,

偷偷地从一旁绕开了去。

两人费了好些劲,

兜了一大圈,

终于到了不远的一小土崖边。

五花要橙青止了步,

自己一脚一脚往前移着。

这时,

橙青终于看到了,

原来是一只黑鹰立在崖缘。

弯弯的尖喙在眼前是那么清楚,

像极了他收藏的一把大马士革刀。

黑鹰背朝着他们,

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

这时的五花已经离它只有七八米远了,

橙青看到他已开始将火铳对准……

轰~~

黑鹰却在铳响前的瞬间飞了起来,

看来它还是提前发现了危险。

鹰展开了一米多宽的黑翼,

朝着橙青扑扇过来,

橙青一闪身,

再回头望时,

黑鹰已去了很远,

只剩下山间里火铳的回响跟砂锅在狂吠。

这回连橙青也是懊恼不已,

两次了,

都这么近看到野物,

却没成功。

这时,

风带过来一阵浓浓的硝火味,

这奇特的烟香,

瞬间勾回了橙青对先祖们的记忆,

这记忆,

那么熟悉,

却只是一闪。

五花告诉橙青,

他是早看到黑鹰停落在那里,

只能这么绕很远,

才能到它身后的近处。

橙青看着老头浑浊的眼睛,

对他的机警心里满是敬意。

下午两人走得更慢了。

路上,

五花教橙青认了含羞草。

它们个头很小,

一株株散长在灌草里,

低矮到要拨开其它植物才能看到。

叶子是一排排对得整齐的椭圆,

在野草里显得有点与众不同的规矩。

橙青止不住地拿手指碰了又碰,

草叶一片片都收拢了起来,

旁边的几株也陆续被橙青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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