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机解除（1 / 2）
数语者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具体实施的效果究竟如何。他在第一线观察了一阵后终于放下心来。对近三维异妖的匹配补足进行得非常顺利，一旦异妖三维实体化就会被极其简单的传统武器彻底摧毁，就像打烂一个西瓜那么简单。而近二维异妖的反相位消除则需要持续进行十分钟以上才能让其彻底失活，这有点超出他的预料。异妖的生命力看样子还挺强大啊！
数语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忙碌于对分析异妖流形的设备的改进。他一方面想加快消灭异妖的速度，另一方面想从对异妖的分析之中找到一些异妖来源的有用线索。异独人则耐着性子一天天地跟他口中的扁虫们保持着尽量通畅的协作。他似乎对这一切已经有了一层麻木的外壳，总之，他不像以前那么暴躁，那么不耐烦了，话也少了许多。运术客依然驾轻就熟地继续着自己的各种协调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事情越发轻松顺利，需要他劳心的具体事务越来越少。物言君则通过此次对非整维异界的全新认识，似乎捕捉到了某些思路跟灵感。他想从非整维这个切入点来找寻一些解答量子力学难题的突破口。或许，这正是一个建立一套全新物理理论的关键节点！
可是危机还是在持续，并未有消退的迹象。异妖们四处作怪的强度跟频率虽然没有像前期那样增长，但也并未减少。按这种态势发展，就是说二维界以现在的崩溃速度继续下去，不久就必然会殃及三维界。因为二维界即使相当广博，但其本身就是三维界构成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三维空间也会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损毁。不过还没人说得清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可怕景象。再一个，数语者一直担心超二维异妖的实体性会越来越强，很可能某天真的会直接进入三维界。有一点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他认为是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无限堆叠卷曲的流形被天然的异妖劫持消失之后，才有了异妖的兴风作浪。异妖或许一直就存在于非整维异界，但是它们从他的制造物中获取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能力。以他自己对这些人造流形的属性的理解，异妖跟这些人造流形的结合体在理论上是有突破整维世界的可能的。尽管现在为什么还未突破的原因他无法确定，但是他知道，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数语者猜测，自然存在异妖随着维度的持续增加，自身紧致到接近三维时，三维界丰富的实体存在物会让它们本能地感觉到行为活动受困而自发远离三维界。或许，这就是它们一直未曾真正进入三维界的原因。至于那些对三维界的各种侵扰，可以理解为它们对新事物好奇心理之下的各种试探跟触碰。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它们会对三维界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习惯，那么，它们迟早会随着能力的增强而克服这道心理屏障，彻底进入三维空间。这一切，他对任何人都不能明说。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帮助政府加快那些武器的制造速度跟改进分析算法。
另一个麻烦事就是必须得大幅提高跟二维界沟通的效率。因为此时影响跟异妖斗争的因素不仅仅是武器设备的数量不够，还有二维界的居民转移效率实在是太过拉胯。在需要对二维界一些指定的区域进行必要的抽取转化时，却往往无法执行。因为经常会发现大量的居民并未按计划提前撤离，而是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异独人是负责此类工作的一线人员，此时已经处于一种精神近乎昏茫的状态，他的同事也大都如此。这并不能怪罪于他们的怠慢，或者是意志力的薄弱，而是二维界内部的信息传达效率低下，居民的思维习惯过于简单而且固执，各级负责人领导力的薄弱，世俗事务处理权限的分界不明，大颂师对灾变的非理性解读，各种民间混乱思潮的涌起等等，种种因素掺和在一起，根本无人能够组织起真正高效有序的转移工作。而三维界的人类，总不至于将没有转移干净的二维曲面直接抽取用来对付异妖。因此，这也是一个异妖仍能四处捣乱的重要原因。
有天在数语者跟异独人聊到关于二维界的这些问题时，异独人气悠悠地回道：干脆你把我微分化吧，将我转为二维，我直接去二维界组织迁移！
数语者沉吟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可以。
异独人抬眼望了下数语者：我是开玩笑的呢。你当真要把我也变成扁虫？
数语者道：我可没开玩笑。理论上你的想法确实可行。按我对现在将二维曲面进行积分的设备的了解，完全可以将你活生生地转为二维，完成任务之后，再将你转回三维。只是可能时间上会稍微久一点。
异独人愣住了，数语者的几句话似乎把他摁死在墙上，动弹不得。良久，他才又问道：如果我真的进去了，我如何具体操作？
数语者正色道：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你意思就是你在二维界虽然可以免掉跟那些负责人的沟通过程，但是你要如何才能让迁移工作迅速按你的想法运作起来是吧？
异独人道：正是这个意思！
数语者沉声道：这样，将你转为二维之后，我再多赋予你一些功能，你在二维界可以直接对二维曲面进行大幅的改造跟运转。就是说，你压根就别去管那些什么负责人了。自己干！
异独人急着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从三维界直接就这么做，而非要我进入二维界呢？
数语者道：还是有所不同的。如果我们直接这么操作，会让扁虫们觉得有不尊重二维文明的感觉，这会在政治上造成不良影响。这点我也是从一次会议上旁听来的。
异独人愤道：他们都要毁灭了，还管他们的什么尊重不尊重？
数语者道：你跟他们打交道这么久了，自然明白这点尊重在他们心理上占据了多大的位置~
异独人嗐了一声不答话了。
数语者又道：如果我将你二维化的话，你在其中压根就不会被他们任何人发现。随你怎么操作摆布那些需要迁移的区间，他们都只会以为那些变动是异妖作怪的原因。这样一来，我觉得迁移的效率肯定会大幅提升，异妖的消亡也就指日可待了！
异独人冷冷地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负气答应了。
异独人真的成为了第一个进入二维界的人，而且还是活人。知道此事的只有几个政府高层，必须得跟他保持联络的三个同事，以及数语者和几个相关的工程师。就连物言君跟运术客这些非直接相关人员都毫不知情。如此保密就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以至于影响到扁虫们的自尊心。这番转化看起来很不错，但是异独人是得冒非常大的风险的。因为他本身就已经完全融入到二维界的曲面当中，虽然他还保持各种行动自由，但是异妖们对二维界曲面的抽取是完全随机的。就是说，很可能异独人的二维形体会莫名地消失掉。数语者虽然是说服异独人进入二维界的始作俑者，但他还是对异独人的安全做出了理论性的保证。他给异独人仔细计算了危险的概率，正因为二维界超乎寻常的广博，让二维化的异独人在其中也仅仅只是一个极其微渺的小点。因此，他遭遇危险的可能近乎于零。从逻辑跟理性上看，确实如此，但从当事人的心理层面上看，就完全是两码事。对异独人自己来说，只有两种可能，遭遇危险跟没遭遇危险，二者各占一半。内心的恐惧不可能去除很多。一通概率计算下来，只是让他稍感心安罢了。
自从异独人进入二维界之后，各种平乱措施终于开始变得通顺起来。异妖们作怪的频率渐渐有了降低的趋势。转机出现了！又坚持了近一个月，随着定位分析仪、积分生成器跟反相位消除器的数量逐渐增多，对付不断冒头的异妖也变得越来越轻松。总统跟大颂师开始考虑今后如何安排在此次动乱中受损的二维界居民，以及二维界相关的一些重建工作。至于三维界自身所遭受的破坏，总统并未太过担心。因为他认为此次危机虽然破坏面相当之广，人们遭受的创伤也很严重，但是人类也从中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新科技。对非整维异界的全新认知，将在不久的将来给人类文明带来极大的提升。眼前的这些损伤，都是一些可以忽视的皮毛而已。另外，政府也按照物言君的提议，随着资源的越来越丰富，整个社会运转的复苏，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与村镇当中，建造了无数的非整维异妖侦测塔，然后再辅以布置相应的攻击设备，世界的彻底安宁也就指日可待了。虽然不能说从根本上彻底清除异妖，但是只要异妖一接近三维界，就会马上被发现跟清除。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斗争又持续了三周左右，异妖终于销声匿迹，世界重归宁静。异独人也顺利转回三维世界。他虽然在二维界也曾有过离被异妖抽取的区间相距不远的经历，但基本上还是相当安全的。归来的他被社安部内部授予了最高级别的英雄勋章，同时还被总统亲自接见，并予以嘉奖。除此之外，还有图灵公司私下赞助的一笔丰厚奖金。当然，考虑到二维文明的尊严，这些奖励都不能公开，至于他的升职，则由社安部随意另外找了个事由对付了过去。可此刻的异独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高兴起来，因为跳跳宝在他进入二维界冒险的那段时期已经被异妖作乱而损毁。由于这种损毁并非是外物造成的局部损伤，而是异妖这种低维度存在浸入式破坏造成了内部集成电路的全部瘫痪，因此无法修复如初。在将跳跳宝的肢体损伤修复之后，图灵公司的技术人员对其内部的零件也全部换了一套新的。自此以后，异独人感觉这个跳跳宝分明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跳跳宝了。还有另一件让他痛苦的事情则是环城大道已经是面目全非。在异妖作乱的危机之中时，这种不停的破坏是持续的，身临其境的人不会对这种变化突然生出什么感伤之情。而异独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离开，当他再次返回时，在他眼前出现的惨景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变，无法接受……
真正收获了巨大荣誉的自然是数语者。他提出的一整套关于非整维异界的理论不但帮助人类文明顺利度过灭顶之灾，甚至还将人类的认知带入到一个全新领域。什么诺贝尔和平奖这种老掉牙的奖项自然找上门来；各种国际会议、高端论坛的发言邀请怎么都推脱不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相关的不相关的学术会议也总在不停地朝他招手；各地知名的跟不知名的大小院校也生怕落后于人一般疯了似的给他授予各种荣誉学位，还有终身荣誉院长，终身荣誉教授之类；被改编成各种热门影视剧中的重要角色；被写成了通俗同人小说；被写进流行歌曲传唱；被提前选入名人堂；被在世界广场立起雕像；被当成人类的英雄写入少儿教材；被做成蜡像展览；画像被挂在街头、闹市、客厅、卧室等等各种墙面之上；被写成好几部传记；出门被众人围观、跟随、指点……数语者极力避开这一切，好歹他还是个自然学院的研修者，此番热烈的场景完全违背了自然学院平顺的处世理念。他在配合完成了一些必要的世俗工作之后，彻底躲入了自然学院的自治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还有很多的疑惑需要弄清楚。时间对于他来讲，非常宝贵！
四人当中，生活基本如常的只有运术客。依然是往日的一些事务性工作在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物言君则开始沉浸在构建新理论体系的努力之中，外界回归于安宁对他来说并非是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情。
异独人休了个长假。本想调理一下疲惫的身体跟忧伤的心绪，结果真闲下来没多久后，他就开始后悔了。待在家里，看着在自己面前蹦来蹦去的跳跳宝，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道这机器仆从仅仅只是拥有曾经旧的外形，内部却换了个干净，可它却还依然模仿着跳跳宝的各种动作和声音。就好像去追求一个美女而终未能得手，转身去寻了一个相貌相似的女人来当替身一样，无奈中又有点尴尬。尽管图灵公司帮忙维修的工程师告诉过他，换了内部系统的新机器仆从跟主人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磨合期，但异独人感觉跳跳宝再也不会回来了。今后这个跟跳跳宝一样的新机器仆从变得再如何像跳跳宝，也只是模仿手段更熟练而已。异独人为了少看几眼新的机器仆从，就往外走走，可早已破落不堪的环城大道只会加深他消极忧伤的情绪。走在其中时，他开始常常幻想那些曾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在维也纳活跃过的各色人物陪着自己一起行走，一起对此残境哀叹不已。每经过一处代表性的建筑，每看到一些触目惊心的损痕，都会冒出一个人来跟他一起评论抱怨一番。即使走远些，去到一片新的大陆，去到一个远离尘世的小岛，他还是能随便看到跟环城大道一样被各种破坏摧残的景象。而人少的荒野旷原虽然破坏的痕迹很少，但这种僻静处就不是他想待的地方。
异独人最终回到自己的屋子。他拿起电话给物言君打了电话，结果物言君一直不停地跟他说自己最近有关量子物理的各种新想法，他听不太懂，也没有兴趣，胡乱对付了一阵就挂了电话。再打给数语者，稍微聊了聊现下的各种情况，比如政府已经开始统计这次持续好几个月的大范围危机中究竟损失了多少人口。这些人口的职业、特长、喜好等具体特性都在登记之列，看来政府已经在着手安排要尽快补充新人来保持社会的整体平衡了。这下繁育中心可有得忙了。接着异独人向数语者提出了一个藏在心中已经有一阵了的疑问。他怀疑自己此时情绪的持续低落是否跟那两次在二维界跟三维界之间的转化有关。比如说自己经过这番转化后，内部某些微妙的结构发生了变化，或说得更玄乎些就是灵魂被挤压变形了。数语者听了只是笑笑，他跟异独人打了包票，说这种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在两个维度之间的转化仅仅只是一种纯数学上的变换操作，绝不会涉及任何物理上的属性。虽然人体内还有很多奥秘未解，但这些未知的机理在这种纯数学变换中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异独人听了这番话，心里舒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