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这天,在虚境世界内有一场重要的会议正在召开。会场模拟成古罗马元老院的场景。两边各是一排阶梯状上升的座位,与会者都裹着几乎及地的素白长袍坐在两侧的座位上。这种白长袍只有元老们能穿,象征着无上的荣耀。在两排座位的后面是些直达屋顶的灰白色圆形石柱,而中间的一大片区域则是会议主持人的所在。灼目的阳光从一侧的石柱中间穿过,照亮了会场的一半。可以看到,那些元老们还都打着赤脚。另一侧阴暗中的元老们则只能隐约看见个大概的轮廓。交头接耳的私下讨论细细碎碎,没完没了。此时,会议已经讨论完了虚境内关乎情品失衡的动乱问题。与会者们对是否应该直接干预没能达成共识。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大家的意见不合,而是羿痕自己还没有想清楚。当会议开始讨论下一个有关时空修刻的问题时。主动发言的人依然是一直盯着时空修刻部不放的闻秋。他走到会场中间的开阔处,直奔主题道:我这次的提案是希望政府各部门,而并非是单独的时空修刻部,来共同制定一个关于时空修刻的正式标准。这个官方的指导标准应该明确指出是否修刻该由哪些因素来决定,修刻到什么程度就应该停止,时空修刻工程每个月的费用该控制在一个什么样的范围内,工程的权限跟正常社会生活的分界线在哪里。我暂时想到的就是这些。总之,尽管时空修刻工程对未来意义重大,很多方面我也无法跟时空修刻者们达成完全的共识,但我觉得至少刚才所说的那些内容不应该完全由他们内部说了算。毕竟整个工程现在的触手伸得也太广了。这点我想在座的各位心里自然清楚。最后,我认为这个将要推出的标准比起过去的实际操作来说,应该要适当放宽一些才是。

羿痕听了不动声色,他知道现在应该由其它人先来帮他顶上。于是,时空宣务部的傲达很识时务地站起来反对了:什么叫将要推出的标准?谁已经同意了要制定这么一个标准了吗?你要知道时空修刻已经进行了五百年,即使未来世界文明程度很高,但若不受当下我们的控制,那么我们曾经做过的那些修刻工作,在他们眼里就是对未来犯下的罪行。所以,怎么能放宽对未来的控制呢?如果这种放宽真的引起未来对现在的反噬,我想你自己也跑不掉,在座的各位都是一样!

闻秋怒道:你非得要把我们跟你们绑在一起吗?到底是谁这五百年来一直执迷于时空修刻而不听劝告呢?

傲达回击道:你不觉得一直讨论这个问题很无聊吗?五百年了!而且,我并不认为你是什么高尚的人物。张口闭口各种善意美德,道貌岸然却野心勃勃、用心险恶的大有人在,我见得多了。少来跟我摆什么高姿态!

闻秋听了这番攻击,反倒冷静了下来,回道: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用心非要反对制定这么一个能让大家对时空修刻一清二楚的标准呢?

傲达道:我并非时空修刻部的人,我只是负责宣务工作。我的出发点自然是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不要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搅乱了阵脚。那样会直接影响到时空修刻的效果。口口声声要搞个什么官方标准出来,我看也只能是让工程的效率降低罢了。能有什么积极的用途吗?话说回来,现在的状态有什么不好吗?在座的各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吗?非要天天闹腾。

闻秋笑道:什么叫闹腾?任何事关民众的行为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跟范围。我的提案是非常严肃,怎么是闹腾呢?

这时傲达不退反进:我倒觉得随着技术的进步,时空修刻的标准不但不应该放松,反而应该更加收紧。最先进的技术不去尽力用在最关键的场合,那就是罪过!至于什么标准不标准的,制定了也是多余。

傲达经过这么多年的全力追随,已然成了羿痕心中最得力的帮手。如果在旧时代,没有永生技术的话,傲达就是他的理想继承人。可每次羿痕一想到继承人这个词,心里就不舒服。因为尽管有永生技术,但要想千万年地生存下去,仍保持着肉身形态的人类似乎有点不够格,所以,死亡仍是一个模糊中的必然,并未远去。傲达主持的时空宣务部也是在羿痕的坚持下建立的。建立这个部门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维护时空修刻工程的伟大形象。同时,偶尔在虚境生活中找点合适的机会,给大家制造一点有关未来的小恐慌,小焦虑,让人们觉得没有时空修刻工程的未来是不可想象的。过往历史中,那种充满不确定性因素的生活对于经历了近五百年安逸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炼狱。正因于此,傲达在思想跟原则上跟羿痕是绝对一致的,而且异常坚定。不过傲达属于被羿痕破格提拔的类型,在政坛上资历很浅,而且对有关时空修刻原理的理解也不是很精深,只能在论战场上冲锋陷阵,当个斗士。当然,傲达的作用也不止于此,他在现实世界跟虚境世界中都有那么一批随时听命于他的潜伏者,这些人是舆论的制造者,传播者。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一些作奸犯科者。傲达拿着来自羿痕提供的资源去收养这些暗客跟凶徒,配合着羿痕的各种想法,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羿痕对傲达是又捧又踩,一边是需要他的鼎力支持,一边则是因为继承者地位自然联想到死亡的抵触情绪。所以,他一直以来也不愿将过多的功绩加到傲达的头上。而傲达仍是对他死心塌地地卖命,乐此不疲,且毫无怨言。

至于那个名义上的副手幕利,尽管几百年来一直相伴在羿痕的左右,前期也是尽心尽力功劳不小,但他内心里却越来越瞧不起羿痕。幕利乃是正经的大学教授,经过系统的科学训练,跟人谈起专业技术来,各种概念、理念、专业术语能说得天花乱坠,那完全是小职员出身的暴发户羿痕没法比的。别说羿痕的知识不全面不系统,对历史也可说是相当无知,就连吃饭都是一副粗鲁相。各种高端餐宴上,他能把刀叉碗碟弄得响个没停。更可笑的是,在一次私下的闲谈中,羿痕居然说他相信什么颅相学。幕利尽管这么多年来稳坐时空修刻部的第二把交椅,在各种场合里羿痕也都对人说幕利就是自己的必然继承者。可什么叫继承者啊?在这个人人永生的时代,你说我是继承者?故意气我吧。每次幕利听到这些话,心里都在暗骂。再看到傲达在羿痕面前如此卖力,谁又不清楚幕利的地位早就被傲达取代了呢?坐了这么多年的虚位,任何关键性的决定都是由羿痕在拍板,幕利早就满腹牢骚了。这种状态就要这么一直延续到永远吗?或许应该出点小状况才有意思吧?哪怕是坏的状况。从有这种想法开始,某种意义上来说,幕利应该就是这世界上对锁死未来最为反感的人了。因此,每当在类似的会议中,需要对时空修刻工程进行维护的时候,幕利经常是沉默不语,这当然被羿痕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羿痕的帮手可不止幕利跟傲达这几个,大大小小各种政坛人物,专家学者,占满了会场的近五分之四。于是,这次闻秋关于各部门共同制定时空修刻标准的提案也就理所当然地告吹了。不过闻秋本来也没抱过太大的期望。

会议结束之后,回到庄园里的羿痕一个人冷静想了想,虚境的动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管如何,此刻必须得做个决定才行。靠着在会议上进行讨论,由那些庸才们来做决定,既不理想,也不明智。此时,他开始隐隐察觉到积极情绪在深层里映照着一种跟自己压制未来相反的理念。或许,这在将来会成为一种明显的正式对抗。于是羿痕最终决定就借着政府不应影响经营自由的理由来行事,声称应当顺应时代潮流,对哀品的扩张不予干涉,甚至还可以有一定程度的鼓励。下了决心的羿痕叫来果里,让他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艺涩,并叮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让那些喜欢乐品的煽动者们搞出恶性事件来,那样不好收拾局面。此时的羿痕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决定,将自己今后的命运转向猛推了一把。

收到明确指示的艺涩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行动。他对参加过抗议的动乱分子全部进行针对性的消费限制。其中的核心成员则更是加以行动限制。还有几个最为极端的死硬分子,艺涩则私下跟原体置存部的部领冷灼打了个招呼,让冷灼时不时将他们的肉身进行一些特别处理。如此一来,这些死硬派一个个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经过这么一番以暴制暴,大部分的抗议者都只能含气消声,有一部分受不了这些针对性的限制,主动离开了虚境世界。于是,声势浩大的反抗运动很快就土崩瓦解,最后就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联络点。

此时开始下了强硬决心的羿痕不但对虚境内的抗议进行了压制,而且还准备给经常跟自己过不去的闻秋来点小警告。具体如何实施,羿痕跟艺涩一样,仍是交给了冷灼去办。冷灼跟艺涩都是从虚境开始疯狂扩张以来,因为跟随在羿痕左右而仕途飞升的人物。此人对羿痕忠心无比,短视,心黑手辣,思想激进,做事冷绝无情,精明却不聪明。他除了帮着羿痕这伙人做些不干净的事之外,自己也经常收揽些非法的油水。要知道,掌管原体置存这么大规模的实体业务,可不是没点狠手段的人能做得下来的。所幸的是,冷灼正准备找机会对闻秋下黑手时,闻秋已经听到了风声。从此他不敢再轻易进入虚境,担心冷灼随时会趁机在自己的肉身上做手脚。即使举行虚境内的正式会议,闻秋也必须用脑纹对自己的肉身实体进行锁定才敢前往。而那个将此消息暗中通知闻秋的人,则是上次帮助贝雨除掉禾涛的置存部工程师施因。这时的施因已经跟贝雨非常亲近了,自然了解他跟闻秋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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