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马丁与朋友们(1 / 2)

原始区有个小型建筑群落,都是些依着原本陡峻的山谷盖的一大圈的小城堡,城堡的内部空间也装饰成了原始期的中世纪风格。这种风格本不受比特人娱乐趣味的追捧,但因为毕竟属于极稀有的类型,所以也从未有过冷清的时段。

马丁因为案子陷于僵境,自己又觉着昏昏然茫茫然,思绪似乎经常飘失不定,于是想找处别样点的地方来调平一下心气。过来原始区之前,他还约了三个朋友,准备在这预定好的小城堡里一起窝上那么一整天。其实来这里也只能是窝在城堡内部,因为出了城堡的大门,除了一些必须的小路,其余都是黄褐褐的土石,实在没什么能引发兴致的东西了。唯独的例外就是山谷上有一条奇特的软桥,它用密度近乎真空的特性软材做成,两头固定,中间则没有设置其它任何的定型支撑装置,而且自身的长度又超出山谷的宽度不少,于是整个桥身总是随风在山谷上空悬游。正是这种离奇的形式让每个过来消遣的游人都前往挑战一番,试图一次性穿过桥身,但成功者极少。马丁自己也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当第一个朋友到来时,马丁正坐在会客厅靠窗侧一张宽大的哥特式靠椅上翻着一本厚封皮的书。在离他不远处的壁炉里,木柴烧得挺旺,零星发出的一点噼啪声似乎让周围显得更加静谧。莱恩是从一个顶上弧梁交错的暗调游廊中穿过来的,一路上总有种阴冷压抑的感觉,进到宽敞的大厅里瞧见马丁,还映着忽闪的火光,他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莱恩道:又是我第一个到。

马丁笑道:说明你性子急啊~

莱恩也笑道:呵呵,这叫守时。你在翻什么书?用原人形态一页一页翻书看难道是种新时髦玩意儿?

马丁努嘴道:《沉思录》,古罗马一个哲人皇帝写的,净是些大空话,翻了几十页,没看到点儿能提得起兴趣的东西,不明白为什么还名气挺大。

莱恩道:可能是因为原始人情感上的需求比我们更旺盛吧,你眼中的大空话在他们眼里正好当做适宜的心灵抚慰品。

马丁道:有道理。说起这些旧书,我前阵子收藏了一部比特化的古版《康熙字典》,结果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说给你听听。

莱恩道:什么疑问?

马丁道:原始时期的中国,大部分人平常生活里能用到的汉字就是那么很少的几千个,怎么会在《康熙字典》里有收录那么多?好像是好几万的汉字呢~数量如此庞大的,对普通人来说都是生僻字的这些,它们当年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们的成因是什么?我不禁产生了很大的疑惑。

莱恩沉声道:这确实有点奇怪。

马丁又道:我后来具体细想了下,实在觉得那时识字的人比例也不高,信息的留存与传播既不靠谱也不通畅,书籍种类较少,脱离大众农耕畜牧生活的抽象化概念化的字词也不会很多,那么,如此多几乎都用不到的汉字肯定也是极少能登场发挥其意的,即使偶然出现,估计也是错用谬误颇多。

莱恩道:你这怀疑确实挺有根据。

马丁接着道:然后我又在想,那么,是否在偏久远的,相当长的时间范围里,汉字的使用是极其开放松散的,以至于在创造了能满足使用的最基本的少量汉字之后,稍微有点想象力有点胆识的学者,都能随意根据其意其境,运用一种大家默认的规范来造字呢?而其它看到这些新字的人也都能根据字形的意合与默认的规范去正解本意呢?感觉非得如此,才会有这么多生僻字的出现。这种汉字使用与创造的宽松也许就是古中国学界的普遍状态,仅仅是进入到中国封建晚期跟近代,各种引经据典的规范条框出现,爱复古的考据癖出现,那些庞杂的生僻字们才被一个个钉死在了没人看没人用的旧典里……

莱恩道:我现在倒有九成相信你所说的了。以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马丁道:我刚才还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原始时期的书页都得印成全部是竖版或者全部是横版呢?我这才看几十页脖子就感觉有点不自在了,原始人如果一个身体用几十年,而且看书时脖子一直只在一个面上转动,不是很容易就造成损伤吗?如果把书页用竖版跟横版交错来印,这样脖子的转动就会有明显改善啊。

莱恩道:……这个我就真说不上来了,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还有其它不太容易克服的困难吧。

马丁道:应该是这样。可能老切换看字的方向容易分心吧,毕竟我难得一次这么翻书来看。

莱恩道:试着具体想想原始人所处的环境,每件事情的实际操作都需要考虑比我们多得多的各种不确定因素。所以我们看上去一些很简单直接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并非如此。

马丁沉道:是了……

莱恩道:你想说什么吗?

马丁道:原始人曾经致力于开发各种人工智能,想用来提高社会整体的效率跟协调性,可很长时间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最后却以让自己变成人工智能的方式变相实现了目的。

莱恩道:你意思是我们就是人工智能?

马丁道:不可以这么认为吗?

莱恩道:一定程度上可以,但也不完全是。

马丁道:这要看怎么定义人工这个修饰词了。

莱恩应道:对!初始定义是关键点。这让我想起很多的争论其实并无实际意义。在初始条件没有达成共识的状况下,争论各方就不可能在结论上做到一致。而且往往争论的施力点都不在说理,而是在比拼谁的动静大,谁的人数多,谁的话长,谁能用更多高深的专业词汇……而往往最后决定争论输赢结果的却还不是以上诸点,大都是脸皮厚、体力好的人获胜~

马丁笑道:你总结得非常到位了。

莱恩道:所以我碰到以上类型的争论基本就不会发言。

马丁道:不过人总是容易被情绪所累而失控啊。

这时巴赫突然插道:你对情绪有什么感慨吗?

马丁忙道:你也来了,我们这聊得正认真,都没注意到。

巴赫笑道:我在门口听了一小会儿才进来,怕打扰你们的兴致。

莱恩道:是个体贴人的同志。

此时,最后那位朋友莱布尼茨也到了,进来便嚷:昨天吃的麻辣火锅,今天才知道真的好辣~

巴赫疑道:昨天?

莱布尼茨道:是啊。

巴赫道:怎么就……

莱恩笑笑:他被辣到的部位跟你想的有点儿区别。

巴赫道:……虽然挺有意思,但也有点让人尴尬。

马丁问道:难道你昨天就过来了?

莱布尼茨道:其实前天就到了,刚过来时还参加了一个模仿原始时期欧洲贵族的蒙面舞会。其实挺无聊,戴着面具耍点小恶作剧倒还行。后来又轮着用男女各一个的原人身体试了些奇妙的玩意儿。最近太过没趣了,就把积累的原人体验时长多消耗掉一些,看现在这样子,以后来原始区玩玩还得排上队不可。

莱恩道:很有可能,原人数量早就到极限了。

马丁幽幽道:你刚才说戴面具的恶作剧,真是让我一下高兴不起来了。最近在追踪一伙罪犯时被些新花样搞得头大。说真的,最高码规的各种漏洞现在是越来越明显了,我们的工作被动得很啊。

巴赫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工作如此上心了呀,到了这儿居然还谈这些。

马丁道:不自觉就想到了。

莱恩道:最高码规的弊端现在谁都清楚,也许里面有深层次的难以解决的问题吧。

马丁道:反正我碰到的问题大多是些功能逻辑上的疏忽造成的,应该没你刚才说的那么复杂。

莱恩答道:那是得看具体问题了。不过我有听说壳脉高层正在商议一些重要的改革事项,三进制的运算规则有被考虑试行的可能,到时也许能解决你的一些烦恼。

莱布尼茨道:我也听说了,这些改革事项还不止这一条,据说还有一个涉及整个系统生态的重大议题,不过具体内容现在外界都不清楚。好像这些都是梅特涅在努力推进。

马丁慢道:梅特涅……你们对他印象如何?

莱布尼茨道:我个人平常不大关注这些搞政治的家伙,倒是挺好奇这个议题究竟是什么。

莱恩道:梅特涅这人还挺有干劲的,好像一直能有些新颖的构想提出来。作为一个平常行事又比较低调的政客,给我的印象算是不错。

马丁道:这样啊,那我也开始关注一下这些变动吧。

巴赫道:梅特涅的那个对头,叫富歇的家伙,就总感觉不是个好东西,老给人一种经常在暗地里摆弄些勾当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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