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乐融融(1 / 1)

师徒四人携男婴出得厅堂,见屋前空地上已密密麻麻站了约莫二十人有余。男的粗布麻衣,女的荆钗布裙,一眼望去皆为老人,暮气沉沉。各人正自议论纷纷,见水无涯出来,尽皆恭敬道:“水先生安好。”水无涯躬身还礼:“托诸位朋友的福,一把老骨头,还算灵便。今日召集大家,实有一事相商。”

人群中走出一老头,年纪与水无涯相仿,脚步略显蹒跚,朗声说到:“水先生有事请讲,但凡力所能及,老朽必定倾力而为。”此人言毕,另有一老妇人应道:“我们这帮老骨头,如今得享遐龄,多亏了水先生当年出手相救,水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太婆一定冲在第一个。”“是啊,多亏了水先生,我们才能在这乱世下得以保全。”“水先生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张老太婆冲在第一个,我李老头一定紧随其后,冲在第二个。”

人群中应和之声此起彼伏,水无涯甚感欣慰,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承蒙诸位念及旧情,呼应老朽,不甚感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昨日我徒儿荆溪,于清月江边遇一弃婴,见其孤苦伶仃,遂将其救回,免其落入虎狼之口。众所周知,荆溪夫妇膝下无子,二人遂心生抚养这婴孩之念头,老夫斗胆,恳请诸位应允,在这小山村中,为这婴孩腾出一席之地。”

其时各地战乱频发,祸福难测,水无涯顾虑因这来路不明的弃婴,恐给小山村招致祸患,是以水无涯要征求大家同意。但是他并不将自己顾虑之处向村民们言明,既是出于想要成全荆溪夫妇的私心,也有心存侥幸之处。

水无涯言毕,张老太婆第一个回应道:“水先生太也见外,这等小事,先生只管吩咐便是。”那蹒跚老者回应道:“我们这些人,和这婴儿那是别无二致,都是在这乱世下得蒙先生相救,这婴儿打今日起,就是自己人啦!”李老头朗声道:“荆溪世侄家里添丁,多了张嘴吃饭,我李老头家今年余粮尚足,待会儿我便匀你口粮,聊表庆贺。”张老太婆闻言,嬉笑道:“李老头匀你口粮,我张老太婆也紧随其后。”这对鳏寡老人一唱一和,惹得众人捧腹不止。

荆溪夫妇心下大喜,向众人抱拳道:“多谢众位伯伯、婶婶成全。”转身又向师傅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师傅成全。还请师傅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水无涯颔首徐行,口中念道:“容为师好好想想。”水无涯轻捻胡须,沉思良久,终于说道:“此子自江水奔流而至,咱们就管他叫江自流,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听后无不觉得这名字起得甚为贴切,人群中霎时间响起了一大片夸赞之声,人人念叨,“江自流”三字在人群中回荡不绝。

江荆溪轻轻拉起宋荷溪双手,二人深情相望。扭头一看,襁褓中的江自流正冲二人咧着小嘴儿,笑得格外灿烂,仿佛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家。

岁月骛过,一晃已是八年之后,小山村依旧端得宁静祥和,遗世独立。

七月初八,水无涯七十寿辰,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小山村里热闹非凡。时值晌午,水无涯屋前空地人头攒动,推杯换盏之声,此起彼伏。

“诶,张大伯,承认啦!我来给您满上。”说话之人三十出头,高鼻阔嘴,红光满面,乃是水无涯大弟子陆饮溪,正拎着一酒壶,恭敬地往一老者碗中掺酒。老者笑眯眯地说道:“陆贤侄这猜枚斗饮的技艺已是炉火纯青啦,老朽甘拜下风,甘拜下风。”陆饮溪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张大伯这明明是馋酒了,故意输给小侄儿罢了。”只见老者将酒碗端起,送至嘴边,用劲一抽,碗中美酒便咕噜入喉,抹了抹嘴角,眯缝着眼赞叹道:“今日沾光水先生七十大寿,得尝美酒,妙哉妙哉!”

水无涯正端坐于北首一席,身着大红长袍,虽已古稀,但精神矍铄,不亚于年轻晚辈。同桌之人尽是村中老者,那张大伯按年纪来排,理应和水无涯同桌,但这桌老者少有饮酒,张大伯待着老大不是滋味,便和陆饮溪、江荆溪师兄弟同桌去了。

西首一桌上,走下一孩童,约莫八九岁年纪,目光明朗,双眉斜飞,手捧一碗寿桃,穿过人群来到水无涯身旁。朗声贺道:“太师父,请吃寿桃,孩儿江自流,祝太师父福如南海,寿比东山!”

水无涯同桌宾客听了江自流的祝词,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江自流小脸蛋倏地一下变得通红,挠了挠头,知道自己适才一定是说错了祝词,引得众人哄笑,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说错了,只得呆呆地望着水无涯。

水无涯也是被江自流适才的祝词逗得合不拢嘴,他一把将江自流抱到怀中,满脸慈爱,说道:“流儿啊,应该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才对吧。”江自流闻言有如醍醐灌顶,惊呼道:“对对对,太师父说得对,是我记岔了,多谢太师父提醒。”

便在此时,“得得得”几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破了山村中这般温馨的光景。酒席上众人纷纷放下碗筷,起身探出脑袋循声望去。人人心里清楚,村里无人养马,这马蹄声必是有外人前来。随着马蹄声近,另有兵戈撞击发出“铿锵”之声,陆饮溪、江荆溪二人,霎时间酒醒,知道来人必定带了兵刃,于是疾步走入内堂去取自己的兵刃。二人兵刃还未取返,来人已纵马疾驰到村民跟前。

来人共有三骑,胯下皆是高头大马,马身血痕斑驳,显是刚经历过冲锋陷阵。马上三人,两男一女,身披漆黑甲胄,作士兵打扮。

只见那马上女子,目光如炬,眼光飞快地从众人身上扫过,两只手臂袒露在外,臂上筋肉虬结,背上一张铜胎铁背弓,腰间悬一箭筒,内有雕翎羽箭若干。若是见识宽泛的人,一眼便可断定这女子定是个射箭好手。

女子身后一矮胖男子,酒糟鼻,眯缝眼,一脸横肉,身高不过五尺,手提一口锯齿长刀,刀长逾身。再看为首的男子,年纪较二人略长,约莫四十岁左右,络腮胡,鹰钩鼻,一脸阴鸷,目露凶光。手提一长矛,形状怪异,此矛通体漆黑,身长丈八,矛无红缨,矛头、矛柄浑然一体,虽其貌不扬,却能令人望之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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