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13(1 / 2)

王朝辅这边还在完善文章,而巡场的差役则是很快见到敖山与顾佐等人。

这也是科考,若是上了乡试一级,想要见到考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坐在暖房内正呷哺着茶汤的众位考官,见巡场差役进来后,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出了甚么事?”

按照制度来说,在关了龙门之后,就会隔绝内外,直到考完试才能有自由。

哪怕科考的制度远远比不过乡试、会试的严格,但一般而言是不会出现内外交通的情况。

故而当巡场差役抵达暖房,众人第一时间就预感,肯定出现了问题。

至于说交卷,这是不可能的。

首先时间才刚刚到午时,经义文章每题虽短短数百字,可时文不仅潜在规定多,明令的规定禁忌更多。

比如避讳、以及不许做四六骈文等等,真要写起来,那可是堪比螺蛳壳里做道场。

就算是唐代的温庭筠、宋代的钱易这种考神来到大明,都得坐在那里焦头烂额,一字一句反复琢磨。

其次,明代是个严于律人重视规矩的朝代,像提前交卷这种狂狷行为,即便在考场因为制度严格,无法直接黜落,上了官场必然没有好果汁吃,没人喜欢这种毫无规矩的人。

如此百害而无一利,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人愿意提前交卷,毕竟钱易的下场搁哪摆着。

诚然众人明知出了问题,可到底不是神算子,当然还得是询问巡场差役。

“中丞、大宗师出事了,方才有考生检发,有人在考场厕所里售卖今科的答案,如今卖者还在厕所。”

本就是来通报的,巡场差役在众官询问后,立即就把事情简洁的说了一番。

“什么?”

众人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科举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只要发生舞弊必然是大案。

出了大案那就意味着马上就要人头滚滚,黄土地里多出几个新坟。

即便是他们屁股是干净的,那也绝对会在上司面前吃挂落。

毕竟在考场里面发生售卖科举答案这种事,就是说破大天,那也少不了一个失职罪名。

“慌什么慌,天塌不下来。”

相比于众考官如丧考妣的脸色,敖山和顾佐二人体现出他们的涵养,仅仅只是出现了一丝错愕,互相看了一眼后神色恢复如初,淡定的说了一句,然后再对巡场差役道:“向你检发的考生,你可知道叫甚么名字?”

巡场差役如实回答:“小人看了他试卷一眼,好像是叫王朝辅,太原人士。”

“是他?”众人顿时又是一阵诧异。

那日乡试放榜之后,王朝辅的名声也在山西逐渐传开,他们当然也听过王朝辅名声,只是没想到时隔几日,对方又给他们一个“惊喜”。

惊诧归惊诧,可大家也知道此时不是废话的时候,所以很快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顾佐、敖山发号施令。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敖山便做了决定:“你且去厕所将那厮提了出来,记住不要声张,免得吓到了考生每。”

“小人遵命。”得到命令的巡场差役,很快就退出房间,前去逮捕售卖答案的人。

差役走后,敖山不顾众人神情,引着顾佐往偏处而去,待距离众人有一段时,这才轻声询问对方:“那憨货现如今被人检发,不知中丞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被发现了,那显然也就没办法做下去了,待那憨货被逮来询问清楚后在做决断吧。”

顾佐也没想到,自己和敖山的事情,居然被王朝辅一个黄毛小子给坏了。

可如今事情闹到现在这种无法控制的地步,自然是不宜强行继续,不然反而还会坏了他们好多事。

只有等到卖者被抓了过来,等到事情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不然糊里糊涂的行事,定然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只怕会把他们带进坑里。

“那便依中丞所言,只是这王朝辅,恁看怎么处置?”

这件事的爆发点在王朝辅身上,倘若不对王朝辅进行妥善处置,那势必会导致后面的持续崩盘。

“稍后你找人在弥封卷子的时候做下记号,然后这般……”

打好腹稿将再次在纸上打草稿的王朝辅,哪里会知道就这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反而还在一心制义,期颐能够高中。

“孟子序道统传承而自任,曰:‘道行于世,不在于存亡,惟在道统得人。由三王至夫子,道统有自来矣。

夫孔子之生也适予未生,然慕学之心每限于莫及!及予之生孔子已殁,而忠恕之道,未得于亲传。

金声玉振,徒勤于想慕而无缘亲炙,求颜、曾之左右于门墙,不可得也;江汉秋阳,徒慕其气象而光辉罔挹,求闵、冉之周旋于洙泗,未之能也。

噫唔!予之不幸,莫胜于此。

然予身生,其去先生未至百年;孔子之泽,其及吾身不足五世。

文未丧天,而流风未泯者,人固得传之,我则从而取之,以善其身焉;

道未坠地,而余韵独存者,人尚能诵之,我则从而资之,以陶其德焉。

大成之矩,虽不可及也,而金声玉振之余响,犹得窃之以自鸣,则渊源所自,谓非阙里之家法不可也;

时中之圣,虽不可作也,而江汉秋阳之余光,犹得窃之以自贲,则支流所衍,谓非素王之余绪不可也。

此又非予之大幸耶?’

洋洋洒洒二百余字,打好腹稿的王朝辅顷刻间挥笔立就。

从起讲开始,便模仿孟子的语气,也就是所谓的代圣立言,从圣人道统方面,强调在于承袭得人,而自己就是那个唯一的人。

入手则是从时间线入手,感叹孔子生活的年代,自己还没有出生,即便慕学之心再如何激烈,显然是无缘得孔子亲授学问。

孔子死的时候,距离自己出生还有数十余年,他高尚的品德,同样无法得到亲授。

至于起股时,则自述想要学习孔子贯综先贤博大精深学问,但却没有缘分亲自受教,想要在拜孔门仅次于孔子的颜回、曾参门下接受教诲,却没有机会。

对于孔子的高尚品德,只能表达羡慕,而没有办法得到传授,想拜在孔门品德仅次于孔子的闵损、冉耕周边接受熏陶,同样没有机会。

到了中股时,则是话锋一转,孔子的品德、学问虽然不能亲自接受,但他渊深的学问我却间接性传承了下来,我还以此为荣,称之为不是圣人的家法传承有道是做不到这一点。

像孔子一样品德的当世没人做得到,但是他高尚的品德还是有承续。

我从别人那学来之后,用来提高自己的品德,称之为不是圣人的余绪是做不到这一点。

最后则是一句反题意的结尾,把整篇文章贯通起来,使整篇文章读起来能够浑圆自如。

文章篇幅较短,而且多用对偶句,这是典型的违反了朱元璋不准使用四六排比禁令。

不过时下已去洪武年间百年,自从王鏊等人大力推动时文变制,注重格律、步骤,将文章规矩化后。

所以时下考试文章早已默认即使写骈文也不在违规之列,反而四六句排比抑扬顿挫,读起来朗朗上口,更容易获得考官的另眼相看。

写完的王朝辅,又起身上了个厕所,随后从整了点吃的,开始静静等待接下来的考试。

王朝辅身在考场,而此刻的朱钟鈵面对着弟弟、儿子,以及昔日同道中人的联合检发,已经不在做无谓的抗争。

心情大好的张鹤龄,旋即收拾卷宗,与其它钦差一同押解朱钟鈵返回京师,请朱祐樘做最后定夺。

虽是最后定夺,实际上不过也只是过过场子罢了,毕竟朱钟鈵做出这等宗室丑闻,而且还是一边倒的状态,即便是再想捞,也得顾及一下舆论。

而爱面子的朱祐樘会不及舆论去捞朱钟鈵吗?

反正张鹤龄是不相信。

而且张鹤龄还有最厉害的杀手锏——吹枕头风。

可以说,此次朱钟鈵注定是永无翻身之日,张鹤龄也不允许对方有翻身之日。

……

外人看来九天时间一晃而过,而身处考场的王朝辅,此刻早已形如枯槁。

这九日不仅需要耗费无数的脑细胞,面对科考答题,还得忍受的刺骨的寒风,其中滋味不足外人道哉。

这还是他准备的比较完善,其它准备不足或是家庭贫困的考生,不是大病一场,就是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现在的王朝辅,只想赶紧回到悬瓮山别墅,好好的修养修养。

虽然九日时间已到,但不代表可以迅速出考场。

科考不同于乡试、会试。

乡试、会试考完之后出考场,而考官会在考子散场之后,将誊录官誊写好的卷子,拿上来集体传阅评比,然后在榜单上揭晓成绩。

但科考不同。

科考是交一场卷子,由大宗师一人评比这一场所有人的卷子。

换言之,科考成绩是否录取,绝大部分情况是全凭提督学政一人,其他人只做陪伴。

等到提督学政看完最后一人卷子后,考生们这才依次拜见主考官,听取对方对自己卷子的评价。

现在显然是时间还早,本着都熬过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的王朝辅,也没有急躁。

王朝辅在考场外边不疾不徐,而坐在暖房里面的顾佐、敖山却是谈笑风生。

“王朝辅的试卷你看了没有?”

“看过了,第一场的经义题,题意他都写清楚了,也没有犯什么忌讳,但是许多地方遣词用句生涩,对于圣学钻研还颇为浅薄,而且四六排比句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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