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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从被灌酒开始,女性直觉就告诉我他不怀好意, 他靠近我,超过社交距离,抓着我的手, 暗示我有做‘花漾一姐’的资质,就看我能不能抓住机会。”
讲到这, 爆料视频里的画面已然更完整的在陆放脑海中浮现。
他从未相信过杜撰者的叙事。
听许枝以亲历者的口吻讲述、为自己辩白,他的心脏像被攥紧,不可自遏的呼吸不畅。
“后来我知道,凡是被他盯上的人,毫不例外都曾被他这么许诺,包括这段视频的拍摄者,她和我一样,都被罗齐生这套手段荼毒过,我很感谢她,愿意替我作证……”
许枝无力地闭了闭眼:“可当时的我太懦弱了,光顾着害怕,光想着逃走,忘记要明确拒绝他,有意识地防范他,让他抓住我意识浅薄的漏洞,所以才让他有第二次接近我的机会。”
“他借着工作四处找我的错处,在会议上公然表示下班后要单独留下我,让我放松警惕,难以找到直接拒绝的理由。我原想忍着恶心应先付过去,可那天,我拉开办公室的门,罗齐生正和另外一名女性亲密,他毫不避讳,甚至乐在其中,并告诉我,‘你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加入或者出局’。”
陆放窒了一息,看穿她眼眶强忍不落的泪光。
肢体记忆本能让他抬起手,却顿在半空,后知后觉人不在面前,他也失去了为她拂泪的资格。
她深吸口气,硬生生把泪意倒逼回去,换上自嘲的口吻扯出笑:“再之后,相信大家也知道了,因为我的拒绝,被公司强迫走上转型之路,渐渐的,我完全丢掉最开始拿起相机记录生活的初衷,看见食物、看见镜头,不自觉犯恶心,因此没过多久,我在一场直播翻车,紧接着解约退网……”
“我是个胆小鬼,原本以为逃避就可以解决一切,但事实证明,有些伤疤如果一直视而不见,假以时日,只会以更加溃烂的模样暴露出来。”
“……从我决定重新踏上创作者的道路开始,就已经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所以我不惧被误解。”
许枝眉眼中,是陆放少见的义无反顾。
和大雨倾盆而至的那个夜晚,她矢口要离婚,他借雷鸣电闪的一霎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最末尾,她轻着嗓音,但足够坚定:
“以待时日,云开日出。”
八分钟的视频,外加一段录音。
循环着播放,陆放已经不记得看了、听了多少遍。
他没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将近二十分钟没有画面的音频里,他穿过嘈杂,丝毫没错过她镇定下颤抖的声线。
一场以自己为诱饵的预谋陷阱,而他却误会,只当是她天真地想要和罗齐生谈判。
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不会赞成她的做法,但绝不会再低估她的决心。
他忽又想起那晚在浴室,她热情、急切到反常的场景。
在他一味顾着驳斥她的做法的时间,她一定也失望、孤立无援。
无论如何,他欠她一个道歉。
即便她用一句不对等轻易就要给他们的婚姻判死刑,将他们至今所有当成空气。
陆放脸色沉沉,划开手机,久违地点进和许枝的对话框。
聊天停在好几天前,彼时,她还没狠心地要离婚。
“笃笃——”
指尖悬而不决,没想好用什么措辞开头,敲门声响起,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周岳瞥一眼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脸上写满犹豫。
还是陆放先收了手机,转身撩起眼皮:“有事?”
周岳吞吞吐吐:“刚才,许小姐给我回拨了电话……”
男人点烟的动作一顿。
放下火机,单手插兜,不经意般夹走烟:“说什么了?”
停一息,补充道:“让她自己打给我。”
无意撞破私密,周岳本就心有忌惮。
听他这么讲,反而更犹豫:“许小姐说,您不用再给她打电话了,有要紧事可以邮件联系……”
气氛有半秒凝滞。
“还有呢?”陆放的嗓音阴晴难辨。
周岳不用抬头都能想象的出面前的男人此刻会是何种表情。
索性心一横:“她说,她搬家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房子居住权今天正式归还给您,让您抽空回去一趟,尽快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偌大的空间,死寂到落针可闻。
顶着高压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岳倏然听见声意味不明的笑。
陆放翻开火机盖,金属机身镌刻经年使用的痕迹,砂轮摩擦好几遍,猝然闪出的火苗迸射到他指骨。
于是他灼痛,眸色在火光摇曳下显得晦暗不明: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那,晚上的跨国视察……”
“照旧。”
近乎冷冽的口吻。
周岳无话可说了,应了声,自觉地快步走出。
烟盒已经见底,被陆放抛进垃圾桶。
他重又拿出手机,垂阖着目光笼在几寸的屏幕上,面无表情看了许久。
最终,他只简短发过去一句:
【许枝,别对我那么残忍。】
不知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平铺直叙的文字本身散发的情绪。
该是乞求的话,却透出几分逼人的强势。
可没用。
正如他预料,消息发出去的一瞬,对话框自动弹出提示。
您和对方已不是好友关系。
澄清视频、导语标题编辑好放进草稿箱,定时发送的前一秒,许枝的指尖都在颤抖。
可等点下保存键,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她反而有一瞬释然。
她不想再过分关心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该交代的她毫无保留,只等视频发出,剩下的舆论公关沈莜已经帮她制定了对策。
她关掉乱七八糟的剪辑、后期软件,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
可人一闲下来,脑子就会被各种心绪占据。
她强迫自己无视,但每每从恍惚中回过神,心口那股密密麻麻、又空空落落的刺痛就开始反扑。
还是岑若若发现她这种浑噩的状态。
从她舆论发酵开始,岑若若就一直和她保持紧密的联系。
那天岑若若和她通着视频,无心讲一句:“马上中秋了,店里还没找到合适人手,这么忙,明天我就要找芮芮姐,让陆老板给我们加薪。”
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话,前一秒许枝嘴角还挂着笑,后一秒眼泪就毫无预兆般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枝枝?”岑若若手无足措。
许枝擦掉眼泪,摇摇头没说话。
岑若若敏锐地察觉到端倪,什么都没深究,只问她:“枝枝,你要不要到我这住一段时间?”
许枝答应了。
她的行李早在提完离婚后就马不停蹄收拾好。
能带走的全部打包,带不走的统统丢弃。
将这里的所有都还原,恢复到和她来之前一样。
只是在找新住处的时候,陡然生出了孑然一身的迷茫。
她能去哪呢?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归处。
最终,她选择了靠临南市中心稍微偏远的小区,找了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用于之后暂时落脚。
搬家师傅来得很快,不久前刚从秋水镇带来的行李几乎原封不动又被打包走。
她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单独拖了个二十寸的小箱子。
推门前,似乎察觉到她要走,苹果踏着猫步过来用爪子够她裤脚,喵了声。
许枝蹲下身子抚了抚它的脑袋,轻声呢喃:“再见啦,小苹果。”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间没留下太多美好回忆的屋子,转身离开。
因为打车到秋水镇才下午六点半,碰巧是吱吱的晚高峰客流。
许枝刚进店,岑若若就夺过她的行李箱放好,赶鸭子上架:“来都来了,搭把手。”
苏芮也知道许枝近期的经历,想宽慰几句却难抽开身,只能远远递个眼神。
等许枝换上工作服戴好贝雷帽站在收银处,几个月前在镇上的记忆如涓涓细流,蓦然从她心里淌过,叫她忍不住眼眶发酸。
“麻烦帮我结账。”
许枝深呼吸一口,回过神。
接过端盘,笑容得体:“你好,一杯雪顶咖啡,一块海盐泡芙,青团红豆、咸蛋黄口味各一,确定一下没问题,那边扫码支付哦。”
顾客是个年轻小姑娘,像被她这抹笑容恍到,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