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霞如画-4（1 / 2）
“太强了吧！那可是六个六年级的啊，他一个五年级的就全干趴下了？！”
“那家伙还是人类吗！”
“明明个子那么矮，没想到这么能打……过几天咱们去会会他，区区一个转校生还敢在我们地盘撒野！”
班级里的几个男生在教室里讨论着什么。
“秋雨！”
“——啊。”
一颗篮球猛然砸在秋雨脸上，将秋雨的眼镜打落在地。
秋雨捂住额头，原地稳了稳脚步。
“没事吧！”
“你怎么样？！”
包括夏岚的几个男生跑到秋雨身边，将他围了起来。
“唔——我没事，不好意思……”
秋雨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手将他的眼镜递到面前，接着是夏岚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啊，刚刚那一球你没理由接不到啊。”
“我有点走神了，对不起……”
“——检查一下眼镜有没有坏掉吧。”
秋雨接过眼镜，上下打量了一番。
“应该没事，这镜框韧度还可以的。”
秋雨把眼镜戴回眉间，模糊的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映出夏岚的背影。
夏岚抬起手来，遮挡住西边天空射来的阳光，一滴汗水落在绿色的塑胶地面上，即刻化开。
“今天好热啊……”
“这教学楼都没挡住阳光。”
“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我去冲个脸，谁跟我一起——”
班里几个男生如是说着，在篮球架底下一散而开。
夏岚走到秋雨边上，单手伸向篮球，三两下将球拍起，在胯下花式运起球来。
突然中断的节奏让他看上去不是很尽兴。
秋雨只能对此表示抱歉。
“刚刚那球抱歉啊，我可能有些累了……”
“没事，你最近看上去是挺忙的。”
“广播的事嘛……”
秋雨深吸了一口气，在夏岚身后蹲下来休息。
夏岚边拍着球，边朝秋雨抛出问题。
“你这两天有什么进展吗？”
“嗯——看过一些案例，有学到点思路，但技术上的硬伤还是挺难解决的。”
“唉，这下可好，不但给自己添了负担，连叶翎姐都暂时见不上面了。”
“我看你单纯是想她了吧，才过了两天。”
“你想多了——”
夏岚停下了运球动作，从背后将球传给了秋雨。
“——说好了在各自有所进展之前暂时停工的。”
秋雨接住篮球，学着夏岚的样子，开始原地运球。
“这不是挺好的嘛，比起我们三个聚在一起，还是分头来效率更高一点——话说你有什么思路吗？”
“这个嘛……”
夏岚背过手去，托住仰起的脑袋，朝教学楼的阴影下走去，秋雨则拍着球跟上前去。
“我总觉得我们的广播过于传统了。”
“我们才播过一次。”
“我知道，但我就觉得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形式也太枯燥了。”
“这话你好像说过？”
“嗯，上次我就说过了……”
“是的。”
夏岚转过身来，向秋雨比划着手指。
“我们能做的有什么，无非是叶翎姐读稿，我们后期，没了？”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两个也一起出声？”
“……说不定可以——”
“不，会，吧。”
秋雨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球抛回给夏岚，夏岚一把接住。
“你周末两天就思考出这么个结论？”
“但是总不能一直让叶翎姐一个人念稿吧，你想啊，既然你要接下广播社的摊子，我们自己不会怎么行？等叶翎姐毕业了，谁还来代替她当这个播音员？”
“这倒是……”
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读稿子，这种事秋雨从来都没想过，光是想象一下在教室里听自己的声音，就觉得相当羞耻了。
“你这么一说，我变得更紧张了……”
“当初宣誓加入广播社的人是谁啊，还学着班长的架势，我看你是根本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啊，就知道耍帅。”
“重要的是决心知道嘛，决心！”
“亲自播报的决心？”
“这个——当然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唉……”
夏岚把玩着指尖的篮球，发现不远处的其他同学正朝这里挥手。
“夏岚——球——！”
“……”
夏岚将篮球定在胸前，朝前方扔去。
球像投石机抛出的石块一般，在视野中迅速缩小，最终停在某个同学的手掌间。
“我也不是反对你加入广播社，换作是我，同样会想耍那样的帅，但我清楚我还是田径队的一员，所以我不敢轻易决定自己的归属——即使我有选择的权利。”
“唔……”
“反正我的初步设想就是这样了，不能局限于上次的工作分担，叶翎姐想要的是让校园变得有趣起来对吧？那就不能只流于传统的形式，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无聊的东西，又怎能让别人觉得有趣？”
“嗯，我知道了……”
夏岚说完，便朝篮球架走去了。
秋雨望着夏岚的背影渐渐淡出楼荫，有些失落地靠上单杠架。
“没想到我也有被夏岚说教的一天——”
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吗？
秋雨明白，他当时只是想让叶翎开心，仅此而已，哪怕让他再次回到当时的场景，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
可这几日的体验逐渐让他意识到，这个决定的分量有多重，现在看来，夏岚的话也是如此。
“不过，我最应该感谢的也是他吧……”
即使秋雨头脑发热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夏岚依旧毫无怨言，为秋雨和叶翎做力所能及的事，他从没声明过要加入广播社，却替广播社思考着未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仅凭二人的交情就做到这一步，着实令人感动。
秋雨不禁回想起邢樱的话。
——他是个人渣。
“……呵，如果这样都算人渣的话，那我又算什么呢。”
秋雨望着天空的云朵，朝西一侧的金黄色逐渐化为深黄色，待到秋雨踩着放学铃声挎起书包时，已经变成了橘红色。
下半场的球赛，秋雨在夏岚的配合下又投进了五个三分球，听到夏岚满足地喊出“好球”，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到了回家时间，同学们互相打了招呼，便拎起背包原地解散了——周一的体锻课向来都是这样结束的。
每到这个点，秋雨都会陪夏岚去车棚取自行车，然后一起出校门，散步至十字路口才彼此道别。
可今天的秋雨没有选择这样做。
“抱歉啊夏岚，我想留下来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
夏岚没有过问，只是默默注视了秋雨几秒，便转身挥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好吧，不要太晚咯”，便消失在教学楼的转角。
橘红色的天空下，秋雨挎起背包，望着周围陆续回家的学生，一个人沿着跑道慢悠悠走了一圈，一边恢复打球消耗的体力，一边思考音乐方面的点子，不知不觉间，操场只剩他一人了。
如果在平时，秋雨必会戴上耳机，聆听手机里存好的音乐，可这次他没有，他并不需要。
无人的学校，只能听到几声雀鸣，正值灿烂的斜阳染红了教学楼的大半边，明明是象征温暖的颜色，此情此景却能透出一股秋天特有的萧瑟寒意。
身上的汗水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微凉空气渗入皮肤，体力恢复时伴随轻微的晕眩感，遥望这漫天红霞，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少年喜欢这种梦幻般的感觉，如同枫叶的鲜红，果实的成熟，他认为夕阳的橘红色是最适合代表秋天的颜色，正好自己的名字也带有秋字，所以从小对夕阳有着特殊的好感，这潭渐变色的苍穹，总能给他奇妙的安全感。
蜜柑，秋菊，红叶，都是此刻天空的颜色，都是秋天的颜色，令秋雨沉醉，而远方吹来的风，更引起他的无限神往。
这位少年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赋予秋天的属性，只能通过他对音乐风格的选择来表达，那些柔和却又哀伤，清雅不失温暖的曲目，正是他品出的秋天的味道。
“冷静下来了……”
秋雨仰头望着渐染的云霞，目光描绘着向北方延伸的云迹，最终落在了旧教学楼楼顶的一角。
“何秋雨啊，仔细想想，现在的你到底需要什么？”
当初绕过好几圈才找到的窗口，原来在操场就能望见，不禁感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如今已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如果当时没有顺着叶翎的广播找到那里，秋雨二人也不会和这位学姐相遇，也不会与广播社建立联系，陷入如今的困境中吧。
思考如是回到原点，秋雨也说出了最让他轻松的答案。
“现在我需要的，大概就是一个现场的演奏者吧……”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个最早想到的解决办法，也是最难实现的办法。
毋庸置疑，要是有人能在现场为叶翎，甚至其他人配上伴奏的话，秋雨的工作量就会大幅减少，还能获得更快的制作效率和更自然的广播效果——可无论如何，秋雨都很难找到这样的人，因此从没有优先考虑过。
那种能现场弹奏的人，连校乐队都求之不得，哪还轮得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广播社呢。
回想起来，之前好像有听夏岚讲过，某个器乐社的社长，为了找一个钢琴位的空缺而引发的一系列故事，还变成了校园怪谈……
“啪嗒——！”
忽然，一只深蓝色的鸟从远处的树林中一飞冲天，划过这片纯净的天空，秋雨的思路也因此发生偏移。
“……”
琴声，旧校楼，校园怪谈。
“……”
脚步渐渐放慢，连思考也变得迟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