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轨迹(1 / 2)

早上六点,晨曦初露,胡天行从河的另一边踩水走回来。江边的石台上,颖和正躺着睡觉。胡天行看了看,靠岸水下没有一个完整的法术瓶子,只有一堆碎片。而颖和浑然不觉,似乎还做着噩梦。胡天行用力踩地出声,她才迷迷蒙蒙醒来,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接着睡。

胡天行问:“我要的治疗法术呢?”

颖和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用手擦了擦,说:“不就在水里,水里不就是。”

胡天行漠然。

“昨天晚上我抓了一会儿就搞到了,都在这,你看……咦,那在这?……到底哪边?……要么,或许,被水冲走了?”

颖和捞起玻璃片,透过光看,眼前猛的一闪。她急闭眼,放下玻璃片,呆愣道:“不可能,我都还在这里,怎么会这样……厂长,你要相信我,我是弄到很多萤火虫了,可是瓶子自己碎了,这是产品质量问题,不是我的错啊……”

“我信你确实做了,不过必须澄清一点,瓶子是没有问题的。你昨天晚上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啊,我就把瓶子放在这,然后觉得有点困,就睡了……对了,为什么我会觉得困,肯定是受到了异兽的干扰!”

颖和信誓旦旦地说道。胡天行早就在台阶上感受到隐隐约约的异兽气息,自然相信她的话。不过,为什么女巫摧毁了治疗法术的瓶子,却没有伤害颖和?女巫到底有什么动机?

“或许女巫对法术瓶子特别敏感,你今天晚上继续按老方法摆十瓶治疗法术。我倒要看看,女巫到底有什么目的。”胡天行道。颖和正洗着脸,嗯嗯地回复。

胡天行走到饭店里。饭店老板早起,烧了两屉小笼包,端给胡天行一屉,胡天行不要,说自己从不吃早饭。随即他问老板:“附近有没有炼器师?”店老板第一反应是没有,但他想了想,又说好像有一个。

“这人是个老头子,脑子有点毛病,疯疯癫癫,他妈死后没人养他,他自己琢磨了点打铁刻阵的能力混口饭吃。说能力我也不知道有多少,给他造也够呛,但要是修修补补,他应该是能做的。”

“修补我也要,但我还要他鉴别。”胡天行说。

“那我也不太清楚了。我也没找过他,就是听人说的。他人在毕华。从瑶林上高架桥后,第一个岔口往左,一直走到山边上,那就是他的房子。”

“好,那我现在就去。”

“包子真不吃?”

“留给这里那位。”

瑶林上毕华要走隧道。出了隧道口,有连片的平房,街上人却稀疏。这里的地标,是一家两层的饭馆,叫“景阳冈”,从这里往远方看,遥遥可以望见丘陵连绵。胡天行向那边走,一直到坡边,发现有一家看上去就很像炼器店的屋子,门前招牌歪歪扭扭写着:景阳炼器。这大概就是饭店老板说的那个老头在的地方。

炼器店很小,没有门,只有沾着油气的帘子。屋里能看见的,就只有一张铁桌子和一堆工具。胡天行拨开帘子走进去,喊了声炼器,很快就有脚步声传出来。走出来一个人,二十来岁,一身黑,很是健硕。胡天行楞了一下,觉得眼前人跟老头子的差距,可真不是一点。

“你来炼器吗?只接小的。”青年人说道。

“我听说毕华炼器的是位老前辈,是我找错地方了吗?”胡天行问。

“没有找错。你说的应该是我师父,他退休了,他云游四海去了。”

“他既然是你师父,那你也学了技艺。你会法器鉴别吗?”

“这不难,把法器拿给我吧。”

“好。”

胡天行从背后取出了一根棍子,这棍子像是铁的材质,锈迹斑斑,毫无特色。青年炼器师接过手,用手指在棍子上点了几下,棍子便微微发光。胡天行一眼看出,眼前人的炼器手法相当高明。

有了高明的手法,自然不费时间。也就上手摸两下的功夫,青年炼器师便说明详细:

“这是件废弃的七段法器的部件,它的阵法铭文与武棍的不同,不是双向对称,而是单向的。这就可见,它并不依靠棍本身的能量输出。那他应当是长柄武器的柄,最可能是一把长枪的杆子。”

“这个武器铭文失去法力的时间并不久,最多两三年。应当是受到外力攻击折断,因为它折断时,内部阵法还有法力运行,使得它直至今天,还有部分法力残余。”

“它折断后,应该还受到一次法力的侵蚀,这次侵蚀破坏了大量的阵法,使之从一件七段法器的部件彻底变成了废品。我看来,这件法器毫无价值,也几乎不可能被修好。它的材质也只是铜和铁,修补不如重铸。”

胡天行点头,说:“我也不需要重铸它,这是我在瑶林里发现的。”

青年炼器师把棍子递还胡天行。胡天行依旧把棍子放到身后,问:“多少钱?”

“六百块。”

“按法晶可以吗?”

“自然可以,一法晶。”

胡天行从口袋里掏了一法晶给他。

“你是毕华本地人吗?”胡天行发问道。

“是。”青年炼器师擦着桌子说道。

“你有没有听闻过女巫?”

“异兽吗?确实听说过,不过尽是传说。我也没见过。”炼器师抬头端详了胡天行一会儿,说:“你是来猎捕女巫的?”

“是也不是。最近封路了,你应该知道,我就是来处理封路的人。”

“封路是因为事故吧。你想说,事故是女巫弄出来的是吧。”

“是。”

“我认为不可能。”炼器师放下手上的活,说道,“我自小就听说过女巫的传说了,而更早的人听的传说就更早。女巫在这块地方几十年了,没听说过谁被女巫伤害的。她也没必要袭击车辆给自己找麻烦,瑶林的车也开了二十多年了。”

“我也这样以为,所以是也不是。我开始以为事故是女巫做的,后来以为不是。但现在我认为,不论如何,女巫都应该被猎杀。”

“为什么?”

“你刚刚鉴定的法器,就是一个被女巫杀死的人的。”

“我只知道法器如何,不能了解法器主人是谁,更不知道法器主人是被谁杀的。”

“这也不是问炼器师问出来的,是他本人的骨头和他伴侣的尸骸告诉我的。”胡天行说,“两年前,一对情侣到漂流玩,在回去的路上失踪,下落不明。搜山队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也许你有所耳闻。”

“我昨天夜晚,又穿过瑶林,一直到山间。我在山间发现了一个洞,里面有蓝光,被我看见。于是我走到了洞里。洞里正躺着两具白骨。蓝光来自其中一节骨头,是天热,起火烧起来的。”

“我从尚未腐烂干净的物件里,确定了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的遇害状况与今年的事故完全不同,他们遇难前又见过女巫,他们的死自然跟女巫脱不了干系。”

“所以,”炼器师说,“在我判断他们死前有过战斗后,你更加确信了这一推论。”

“是的。”

“能帮上你的忙我很开心。不过我还有事,我明天就要去行府了,所以现在很忙。没有空替你分忧了。”

“无妨,有你的这一论断,我就可以大胆去干了。”胡天行道,“另外,敢问名号?”

“我叫陈光焱。”

“幸会,我是胡天行,分江城人,也是法术工厂的厂长。往后有事,比如要法术一类的,可来寻我。”

“胡天行?你是行府的一阶人才吧?”

“只能说曾经。”

陈光焱的态度热忱起来,说:“人才岂有昨天今日之分?况且你一无残疾二无懈怠,剑术不减,法术高超。称你是行府第一天才丝毫不为过。”

胡天行本还有些傲气,听他这样一吹捧,反而觉得不自在了。于是连忙说:“行府一阶人才,就与我年龄相仿、五年以内的,便还有两个,不与我同龄的,也有七八个。说第一,过誉了。”

陈光焱微笑说:“我以为是不过誉的。你说年龄相仿的两个人,我就是其中一个。我一见你,便自惭形秽,哪里说能与你相比呢?”

胡天行惊愕十分,一阶人才现在只能在山间打铁了?

“我是五阶炼器师,炼器师最高六阶,而我今年二十二,于是当初进城时,有两个老头子忽悠我去参加什么比赛,稀里糊涂的就给我发了奖。就是这所谓一阶人才证明,还有十万法晶。”陈光焱轻描淡写地说,“后来我才知道,这一阶人才这么值钱,比十万法晶还值钱。这不,我师父既然云游了,我也就不想呆这穷地方了。打算去城里住。”

“城里也许反而不好。行府不缺剑术七八段的,也不缺五阶炼器师,去了也人生地不熟。”

“这是你呆在分江城的缘故吗?呆在老家确实也不错,但城与城是不一样的。同样,人与人也不一样,我也不是你。我虽然是一阶人才,但没什么名声,知道我的,也是些老头子。炼器的,乡里说起来也就是打铁,同剑术和法术不可一概而论——简直是天壤之别。去城里,至少同行多,而且不缺钱。”

胡天行能够理解陈光焱的想法。二十二岁的五阶炼器师,将来必然在行府炼器协会任职,兴许能做到会长。毕华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小了。

“也许,你可以多拓展几条路径。人可以选择定居,但也可以选择漂泊,也可以介乎其中各不违背。”

“很抱歉,我读的书不多,不太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加入法术工厂?”

陈光焱对这陌生的名号相当疑惑。

“法术工厂……是批量制造法术的企业吗?”

“不是。法术工厂是一个组织,是一个致力于见义勇为的组织。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冒险者公会,而我,法术工厂厂长,可以看做是这个公会的会长。这个公会现在有三个半人,一个是二阶人才、阵法大师,一个法力法术都强于我,还有半个,也是七段多的阵法师,现在还在考核。”

“加入法术工厂有什么限制吗?”

“有,那就是,时时刻刻要做到见义勇为。”

“没有其他限制?”

“法厂成员是自由的,如果你呆在分江城、住在总部,那就有补贴。如果你不在,那就无所谓。”

“那我加入。”

“好,那我会添上你的名字。如果你哪里有空,可以联系我,我们给你开一个欢迎会,同大家认识认识。”

“好。”

陈光焱痛快地答应了。胡天行于是说:“那我先走了,我还要对抗女巫,来日相见。”

他走出门。没两步,陈光焱也出了门,叫住了他。

“如果要对抗女巫,我觉得我可以帮忙。”陈光焱说。

胡天行回头,问:“用何办法?”

陈光焱道:“我法力不强,正面对抗自然不行。不过我可以造一些东西来辅助你。你不是还在寻找女巫的踪迹吗?我可以制作一个法器用来追踪异兽。”

胡天行欣喜道:“还有这种法器?”

陈光焱说:“给我两天时间,我就能造好。我既然加入了法术工厂,就不能再当路人、置身事外了。行府的行程,等女巫处理完了再去吧。”

胡天行说:“那好,清算了女巫,我在分江城做一桌庆功宴,你吃完再进发。”

“我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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