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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有意无意,谢冯笙都以种种方式渗透进她的生活里。她沉默许久,轻声附和:“的确很有气质。”
三人的闲聊并未持续太久。
午餐时间过后,花店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陈见夏忙碌了半小时,抬头看了眼钉在墙壁之上的石英钟:“学姐,我先走了,预约的时间快要到了。”
麦穗点头:“快去吧,放心,这里有我。”
这话说得仿佛陈见夏才是花店老板。实则是因为麦穗对她百分百信任,自从去年年底请她过来,她便将自己已经梳理好的,包括进货商、批量销售渠道等在内的关系网全权交给陈见夏打理。
一年前麦穗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没有人反对,但她仍旧一意孤行,坚持“用人不疑”。
迄今为止,她们称得上相互成就。
陈见夏将身上的工作围裙解下,折叠整齐:“五点之后客人会很多,我尽量早点回来。”
麦穗道:“不用着急,从前我也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只是现在有你主持局面,就有些犯懒,你……”
她的话还未讲完,便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麦穗修剪花枝的动作停滞,歪头看过去,“怎么了?”
陈见夏朝她眨眼暗示,凑到麦穗耳边小声提醒:“制服帅哥。”
两人暗中交流的间隙,推门而入的男人已经走到柜台前。
麦穗直愣愣地盯着来人,一时间没注意到陈见夏的轻咳提醒。
“帅哥,想要预定什么花,送给什么人,我们都可以搭配出最合适的效果哦。”陈见夏十分专业,将一本画册递过去。
来人并未伸手去接,而且如同麦穗一般,直勾勾看向对方。
不知过了多么漫长的时光,又或者只有眼前这短暂几秒钟。
他们终于挣脱无形拉扯的细线,从回忆落到现实里。
“我要一束三色玫瑰,粉白黄搭配。”来人嘴角上扬,明媚如朝阳,弯下腰,隔着柜台慢慢靠近麦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麦穗罕见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刚刚都没认出来是你。”
“刚刚?”男人又问,“你是指我进门的瞬间吗?”
“在咖啡厅。”麦穗脱口而出,又很快反驳,“不,应该是初雪的前夜,你预定的那束花。”
知道两人认识,陈见夏无比震惊,却因着赶时间,只得在离开前抛出一句话:“原来那束花是你送的,真的很好看,太有品味了!”
“谢谢你的夸奖。”
送走陈见夏,麦穗将眼眸里闪烁八卦之魂的小苏叫至柜台,自己也将谭凡带到沙发前落座。
“你怎么想到来长宁了。”麦穗替他斟一盏茶,“我以为你会留在临安。”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但生活总该有些新的挑战。”
麦穗无声赞同,手上动作行云流水,谭凡默默凝望着她,仗着对方低头,注意力集中在茶杯上,暂时无暇顾及到他,嘴巴掀动了几次,最后只再说了一句:“刚好有机会来长宁,我就把握住了。”
“挺不错的。”麦穗附和道,“据说今年中心广场有电子烟花秀,你刚好能赶上。”
“可我还是来晚了。”谭凡喃喃自语。
两人之间只间隔一张深红木制桌,谭凡说的话麦穗都能听见,但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对于谭凡,麦穗只有愧疚。
曾经凭借那一丝丝朦胧情感,麦穗利用过他很多次,她实在承受不住对方的赤诚与热烈。
此时,麦穗再次不合时宜地忆起谢冯笙。
他们之间的感情需要靠利益维持,或许这样的关系于麦穗而言才是最合适的。
麦穗抬睫,对上谭凡的眼眸。
那一双眼睛中,承载了太多太多,那些语言无法描述的感情,都在这一望中流转传递。
他没再开口讲话,只静静打量着她:“你比以前成熟很多。”
“经历了这么多,想不成长也难。”麦穗没所谓一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都过去了。”
这话里包含的内容太多。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谭凡整理好情绪,问:“听说你办了茶楼,有专门的茶坊,山城是稳定供货源之一,大家都很感激你。”
“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室内外温差过大,玻璃表面凝出一层霜花,麦穗侧目去看,“你知道的,他们并非真心喜欢我,而是目前有利可图。”
“我没有别的意思。”谭凡怕麦穗误会,赶忙解释,“只是想说,你很聪明,也很拼,能有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
谭凡问:“他呢?对你还好吗?”
周遭很是安静,几步之遥的长案前,小苏正将一大把嫣红玫瑰插花包装,硫酸纸相互摩擦,发出簌簌声响。
麦穗保持沉默许久,并没有回答谭凡的问题,而是说:“当年,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你刚来长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
“比起他,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麦穗想要离开山城,许多人都知道。
谭凡更是向她保证过无数次,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带着她走出去。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被家人安排,无奈先一步选择离开。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和麦穗的故事就已经画上半个句号。
剩下半个,算作麦穗对他曾经施以援手,留出的余地。
这部分余地,在近几年山城的快速发展中一点点补全完整。
两人聊了许久,关于山城,关于近况,唯独没有讨论曾经。
这大概是一种难能可贵的默契。
花店客流量高峰到来前,谭凡起身告辞。
麦穗陪他至花店门口,目送他转身往前走,背影挺拔,却显孤寂。
谭凡没走出几步,再次停住动作,脖颈低垂,似是妥协。
他终于作出决定,转过身,问出那个埋藏许久的问题:“如果我再早来几天,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和你结婚的人会不会是我。”
麦穗被他的假设吓住。
印象中,谭凡性格沉稳内敛,不善言辞,更不会直白袒露自己的心意。
他会把“喜欢”说成“和你坐在一起很舒服”,说成“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看月亮”,说成“以后给你摘更好看的花”。
只是今天,只是现在,这份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
她注定是要辜负他的。
“我…我很喜欢他。”
谭凡释然一笑:“祝你幸福。”
与花店前的温和气氛不同,黑色迈巴赫内弥漫着冷调的香,坐在后座的男人双手十指穿插,放在大腿中央,两个大拇指有节奏地来回碰撞转动,透露着主人此刻焦躁的坏心情。
驾驶位上,荣叔目视前方:“或许,你可以给小麦发条信息,或者打通电话的。”
谢冯笙的唇抿着,眉心隆起微不可查的山丘,双目紧闭,靠在椅背上。
“她最近在做什么?”
荣叔没有回答。
谢冯笙的心情更差,加重语气:“荣叔。”
“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不会更加郁闷。”荣叔叹了口气,“最近几天小麦的花店外一直守着一位客人,今天他们应当就会见面了。”
谢冯笙修长泛白的指抬起,将领口整洁的温莎结扯开:“你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好像他们是在约会。”
“我只是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讲。”
“听闻这位客人也是山城人,曾经对小麦照顾颇多。用那里人的话来说,算得上青梅竹马。”荣叔语调并未减弱。
他跟在谢冯笙身边久了,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但极少表述自己的见解。
“她很生气,也很伤心。”谢冯笙将有关那日的记忆保存完整,一点一点细细回忆,企图找出原因。
荣叔很是疑惑:“那你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找过她?”
谢冯笙答得理所应当:“我还没有找到让她生气的原因,贸然联系,她问起我回答不出来,岂不是会变得更加糟糕。”
“……”
荣叔缄默半分钟,与谢冯笙在镜中对视时,眼神带上些许无奈:“小麦她不会这样的,你不去找她,她才会更生气。”
短暂思考两秒钟。
荣叔又说:“而且你跟小麦的关系已经改变,你们现在是夫妻,不能再拿与芜莓的相处模式当做模板去套公式,你要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