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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我平时来的少,客流量大的时候才会长时间呆在店里,可以忙得过来。”

“有事可以跟我讲的。”荣叔笑着,在内视镜中看她,“就算我帮不上忙,不是还有谢先生吗?”

麦穗一噎,窘迫得不知如何答话。

荣叔这也太胆大了,当着本尊的面直接调侃?

“荣叔说的对。”谢冯笙颔首,“我们结婚了,有需要,就直接说,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

没得到她回应,谢冯笙又补充:“总不能你被欺负了,我还得从别人口中得知。”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婚姻公之于众,如果她境遇窘迫,他一定会被人置喙。

冥冥之中,两人之间那根原本日益消弭的利益纽带牵起绷紧,再难挣脱。

麦穗讷讷半晌,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为了让你帮我。”

车内极静。

谢冯笙听到了她这很轻的一句话,荣叔也听到了。

荣叔无声叹息,心道谢先生大概又说错话了。

谢冯笙则偏头看向麦穗。

路灯残影恍映着她的侧脸,朦胧而真实。

她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读不懂她。

谢冯笙心头划过一丝迷惘,这是一种久未出现的离奇感觉。

他不明白这个年纪的姑娘整日在想些什么,他与麦穗只相差五岁,便有这么大的代沟了?

车子驶入别墅正门,僵持的氛围才算被打破。

谢冯笙主动帮麦穗打开车门,扶着她的胳膊下车。

麦穗跟在谢冯笙身后,穿过鹅卵石铺就而成的羊肠小道,来到一间玻璃温房前。

厚重的门虚掩着,主人离开前大约行色匆匆。

麦穗站在正对那道缝隙的位置,能够感受得到从中渗透出来的浓浓暖意。

“进去吧。”谢冯笙抬臂,将磨砂玻璃门拉开,挑开墨绿帘布,朝麦穗扬颌示意。

这里不似深夏酷热,不比严冬凛寒,宽敞空间被一个个纯白镂空雕刻花架填满,每一层上都摆放着五六个砖红花坛。

苍翠枝叶间,是许多麦穗叫不出学名的花卉品种,有些已经结出嫩嫩花苞。

二三十度的室温适合花草生长,但却并不适合穿着厚重外套的麦穗常驻。

不过停留几分钟,麦穗额间已渗出点滴薄汗,她不甚在意,只将圈在脖颈上的围巾取下,没还给围巾的主人,而是抱在怀里。

“向日葵?”

麦穗走到第一列距离门口最远的位置时便注意到,那抹状似炽阳的绿间含有一点嫩黄,显然是向日葵的花苞。

谢冯笙跟在她身后,含笑看她,没有回答。

“你那天带去的向日葵,是从这里剪下来的?”麦穗伸手,触摸其中一盆向日葵间裸露出来的白色切面。

“自己培育出来,才勉强算是心意。”谢冯笙说的风轻云淡,看似随意,背后要用多少心血,麦穗作为一家花店的主人,不会不明白。

“谢老板很舍得,若是我培育出来,哪怕一棵草也舍不得剪。”

这话听上去有些荒谬。

花店老板舍不得剪下花枝,换成旁人来指定会笑得直不起腰,嘴上夸她几句仁慈心善,转头与别人诉说吐槽她惯会在人前虚伪卖弄。

可谢冯笙不一样。

他垂下眼,竟真的在思考:“我没想那么多,因为这本来就是想要送给你的,如果抱着花盆过去,实在不够浪漫。”

麦穗仰起头看他。

灯火璀璨,他弯唇笑着,她毫不设防,陷入那抹让人挪不开眼的亮色。

她想起了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捧花,在成人礼的夜晚。

樱粉贺卡上,黑色笔迹遒劲隽秀。

「赠你鲜花一簇,赠你春色满园。

祝你如向日葵明艳热烈,不惧风雨,不缺骄阳。」

这样的旖旎氛围里,麦穗合该说些什么的。

但两人之间关系难言,无论怎样的话语,都显得不合时宜。

掌中向日葵绿叶表面覆着一层微不可察的绒毛,摸上去,手指染上酥麻痒意。

麦穗摩挲着叶子,低声道:“谢谢。”

不只为今天,也为从前。

“我做这些难道只是为了听你说一句感谢吗?”谢冯笙缓步靠近,温热声息蹭过她的耳廓,那是比指尖的痒更为明显的存在。

她下意识选择逃避,松开手中拽着的嫩叶,没敢抬眼看他:“不早了,我先回去。”

“荣叔应该已经休息了。”谢冯笙胳膊抬起,一只手虚拢在她腰侧,距离再度拉近,“何况,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讲清楚。”

麦穗故作蒙昧,疑惑“嗯”一声,尾调上扬。

“我没订过婚,从前也没想过与谁结婚,你听到的传言只是祖父自作主张。”谢冯笙耐心解释,“至于婚房,你应当能够自己看出来。”

这里花草装饰都按照麦穗喜好设计,温室花房门旁的角落,更是搭建了一把白色秋千椅,扶手缠绕着枝条,藤蔓青翠,绿叶繁密。

那是她在大学第一年随手画在草稿纸上的图案。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能再装傻,但麦穗又不想明明白白去接他的话,遂选择跳过话题,含糊道:“该走了。”

“这里也是你的家。”谢冯笙虚搭在她腰上的手终于落到实处,稍稍压了一下,将她挤至身前。

他身上终年带着一股冷香,掌心燥热有力量。这份燥热透过薄薄衣料,似是饮过烈酒,让她整个人都泡在令人头晕目眩的缥缈世界里。

“现在愿意参观新房了吗?”谢冯笙看着她,目光沉似玻璃窗外的夜,“希望你愿意尽快搬进来。”

签下婚姻合约,哪怕只是为了应付差事,两人住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

过了那道短暂的坎,心中扭捏荡然无存,麦穗深觉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温室。

只从院子就不难看出主人的大手笔。

人工水池上搭建一座红木矮桥,池底石板表面未附着半分青苔,俨然有专业人士负责日常的清理打扫。

“现在温度太低,水池里的锦鲤都捞进室内恒温水缸了。”

麦穗停在桥尾,蹲下来探身触碰冻结的冰层。指尖接触到一瞬间的凉,就被人从身后拽起来,“你在干嘛?”

“想观察冰。”麦穗自顾自又蹲下身,这一次,谢冯笙没有阻拦,而且陪着她一起,在寒冬腊月摸冰玩。

“立春已过,春天应该来了,为什么池面还没有破冰融化?”麦穗喃喃一句,念给自己听。

“等你搬来住,它就会融化。”谢冯笙目光攫住她,“所以你想冰面什么时候消融。”

“你很急?”麦穗站起身,白色衣摆扫过冻得僵硬的土地,扫过看似深数尺的冰封溪流,变得脏乱不堪。

“当然。”谢冯笙点头,拎起她的衣角,轻轻拍打几下,直到那点接近棕黄的痕迹消褪,才将衣摆放下。

麦穗自始至终凝视他,眼眸漆黑,透着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静默。

“明天,”她没再犹豫,振振有词,“明天我搬过来。”

“今晚也留在这里吧。”谢冯笙坦言提议,“你睡主卧,我在客房,相隔很远,不会打扰。”

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没落下,麦穗轻睨他一眼:“谢总怎么比我还会得寸进尺。”

麦穗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荣叔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得了谢冯笙的吩咐,竟真的早早歇下。

她被佣人带着,来到位居二楼的主卧。

大概是谢冯笙曾在这里留宿过,床单帘布都是单调的黑,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

麦穗洗过澡,换好佣人准备的睡衣,躺进被子里。

她的猜测是对的。

比起可能只是巧合的饰品颜色,枕头间熟悉的香更能说明男人曾在这里睡下。

是她喧宾夺主,霸占了他的卧室。

愧疚是有的,但也只是微弱的丝缕,并不能促使她起身,扣响走廊尽头的那一扇门,让他回到主卧来。

床榻一旁,日落灯橘黄暖调的光正孜孜不倦闪着,无一刻停歇。

麦穗胡思乱想着那扇不愿前往推开的门,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是在半夜被渴醒的。

从前一人在家,麦穗习惯在床边的矮柜上放一杯水,伸手便能够到,眯着眼灌下半杯还能接着睡。

可眼下不同,这里不是她自己的家,卧室内也不会准备适用于她那些小习惯的东西。

但身体总是诚实且有记忆的。

麦穗的大脑如是想着,手还不受控制往床头柜上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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