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1 / 2)

  方才她将簪子用布裹好时,还是一时没忍住,把手伸向了银簪,拿起来试戴了一下,想要瞧瞧自己戴上簪子的模样。

  半截蜡烛快要烧完,发出轻微的哔啵声响,随着火苗的颤动,镜中的脸庞也随之微微抖动,沈蜜儿朝镜中的自己瞧了几眼,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模样应当是好看的,随着年岁增长,每次离开村子去镇上,逐渐有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她脸上身上,沈蜜儿不怕人看,但那些陌生男人仿佛看物件般上下打量的眼神,总让她感到有些无端的闷窒和厌烦。

  想到这里,沈蜜儿一把摘下了簪子,重新将它小心地用布包好放在桌上,吹熄了蜡烛,自个儿回到临时搭出的窄凳上和衣睡下。

  她闭上眼,脑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明日去镇上的安排,她得趁早把簪子还给方大柱,再去给叶澄扯两匹布做衣裳。

  家里没有男丁,现下叶澄用来替换的那身衣裳还是方大柱送来的,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同人说清楚,就不能再不清不楚地欠着人家的。

  ……

  明月高悬,小溪村家家户户都沉入梦乡,偶有几声犬吠传来,很快又归于宁静。

  谢忱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眼前是沈蜜儿家中瓦房的破旧房顶,因着瓦片缺了几块,又无人修缮,能一眼望到漆黑寂静的夜空。

  他梦到铁马冰河,梦到在沧州戍边时的沙场,梦中场景转换,梦里的他又回到七岁那年,他单薄瘦弱的身躯跪坐在长乐宫的床榻前,榻上倚着他病重濒危的母后。

  崔皇后神情恹恹,掩盖不住她昳丽端庄的容色,谢忱的容貌大部分遗传自她,但他的母后却在弥留之际,明明是盯着他的脸,却又像是在透过谢忱的脸看向另一个人。

  崔皇后神色痛苦,忽然大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姣好的面庞被恨意扭曲,她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她指着他,口中诅咒痛骂的却是他父皇的名讳。

  国母崩逝,满室宫人跪伏,呜咽哭泣声四起,徒留谢忱一人呆愣在原地。

  身上伤口处愈合的麻痒不间断地蚁食他的神经,将他从梦境中拽回现实,他的肩部有一处贯穿伤,腹部也有一处,看着鲜血淋漓,但所幸并未伤及要害。

  谢忱熟练地闭起眼,开始用内力调息,不多时,伤口的疼痛有所缓解,但很快被另一种不适所取代——

  谢忱抬手搭上腹部,腹中的饥饿就像一团缓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摧毁他的全部意志。

  小溪村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只吃早中两餐,谢忱身上的伤逐渐恢复,饥饿感总是来得很快。

  沈蜜儿家中的经济状况他已清楚,这些日子沈蜜儿与他一同吃饭,几乎也没吃多少。他作为男子,沦落到要让一个小姑娘把口粮省给他吃,他也实在没脸跟小姑娘抢东西吃。

  万籁俱寂,唯有蚕房里蚕吃桑叶的沙沙声和沈蜜儿轻微的呼吸声,谢忱正在努力抑制腹中的饥饿,但他弄出的窸窣声响让原本趴在在沈蜜儿脚下的小黄狗警觉起来,站起来朝他汪汪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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