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 / 2)

  顿了一秒,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似的,又问:“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是,宋双榕心里应了一声,嘴上却说:“还写了两页论文。”

  “两页,”李聿抓住量词重复一遍,微微笑了笑,跳过了他这句辩解,看上去十分民主地说:“文身的事,你至少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我跟你商量你就会同意吗?”宋双榕反问。

  “不会,”李聿一如既往的诚实,抛出结论,“你心虚所以才瞒着我,证明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做。”

  又是这样。

  宋双榕攥紧了筷子,一种深刻的心酸不断上涌,几乎将他席卷吞没,而他手无寸铁,只能静静地等待退潮。

  李聿对此毫无察觉,右手覆上宋双榕撑在膝盖上的拳头,包裹住,左手夹了一块鲫鱼腹部的白肉——经他考证,鲫鱼腹部的鱼刺最少——放在宋双榕的盘子里,“先吃饭吧,你说你饿了。”

  一场胜利终于使他整个人松弛了。

  窗外的天已经暗成灰蓝色,餐厅旁的落地灯持续散发荧荧暖光,映在李聿的侧脸上,眼睛里也沾染了一层,显得又亮又专注。

  李聿是宋双榕认识的所有从事学术研究人员中唯一不戴眼镜的,总是显得更聪明和轻松,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周前他带学生赴美参加国际数论竞赛,斩获两金一银,于今日下午归国,天黑前到家,和宋双榕坐在一张桌前吃晚饭。

  他穿普蓝与深栗色交错的格子衬衫,袖口挽得平整,内里是一件印有学校和学院徽章的短袖,深灰色家居裤和同色系拖鞋是回家后换的,色调温馨,质地柔软。

  一周没见,李聿的头发微微长了一些,但依旧利落,很像两年多前刚认识时的模样——干净、天真、固执。

  宋双榕那时认为这些特质难得又可爱,现在只觉得残忍。

  十一月初,气温骤降,北华市还未开始供暖,宋双榕将目光收回,感受覆在手上的温度——李聿的体温总是比他高一些,而后拳头并不用力地挣了挣,说:“嗯,你说得对,是不应该。”

  “不用自责,”李聿顺势把手指嵌进宋双榕的指缝,“你容易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我冲动了。”宋双榕顺着他的话回答。

  像是被宋双榕的驯服取悦了,李聿心情很好地继续说:“不是什么大事,洗掉还来得及。”

  “你说……”那股心酸又袭来了,宋双榕张了张嘴,“什么?”

  “你明天下午三点下课,两个小时够吗?我五点去接你,我们去吃你说的那家闽南菜,七点左右我有一个线上的竞赛复盘,不太正式,你可以坐在我旁边看电影,不过——”

  “李聿,”宋双榕打断他自顾自的安排,艰难又认真地开口:“我成年了。”

  “我当然知道。”李聿点头。

  “我成年了,二十三岁,可以决定自己的身体,和生活。”

  手还交握着,宋双榕感受到李聿的动作滞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他说:“你是成年了,但我不在,你还是过得乱七八糟。”

  “我哪里过得乱七八糟——”宋双榕不受控地拔高了声音,想继续辩解,大声控诉,但看见李聿的左手平放在桌面上,手掌松松蜷住时,又沉默了——那是他胜券在握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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