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4(2 / 2)

  宋双榕曾经的影片里也常出现这样的镜头——在窗外、车里、门缝之间,一个人望着另一个人,或期望,或遥望,或无望,长镜头漫长如刑期。

  原来何应雨说看到李聿在咖啡厅并非梦话,但他也不是来求和。

  到这一刻,宋双榕以为自己会有强烈的感受,难过、痛苦、或如释重负,但都没有,他只是把手机举起来,确认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

  那句“分手还是分得清楚点”躺在屏幕中央,过去许久,他总算意识到,原来李聿早就分清楚了,因为分得清楚,所以毫无芥蒂——坦荡地发短信,出入宋双榕可能出现的场所,坐在从不踏入的咖啡厅内,和其他人共度午后时光。

  真正分不清楚的只有他自己。

  下午四点,宋双榕落荒而逃。

  道路两旁的银杏树从身旁掠过,却怎么也到不了尽头一样。他最终停在教学楼下,冷空气像金属一般,被他大口吸入,经由喉咙的熨帖,再吐出带血腥味的白雾。

  其实不跑这么快也可以的,宋双榕怔怔地想,他跑什么呢,可能是北华市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太阳仿若装饰物,斜倚在光秃秃的枝头,但剧烈运动依旧没能让他暖和起来。

  妈妈死的那天,宋双榕也这样跑过一场。

  南方总是湿热的,他穿过长长的老街、小巷,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两棵榕树下,汗水接连滴落,被土地迅速汲取,最后只洇湿了一小块地面——他自始至终没流过泪,这块湿痕这就是所有的告别了。

  那时候只觉得恍惚,原来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彻底分别是如此轻易,不费力气,像水滴下又蒸发。

  可为什么轮到李聿离开,却好似有一部分灵魂正在从身体中剥落,不疼不痒,只是一颗心变得像冬天的太阳,透着明亮的、清醒的、四顾茫茫的冷。

  他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仍无济于事。

  晚上七点,宋双榕抱着电脑和几本期刊走出教学楼,论文在陈北燕的指导下已经不再有困难,只是自己频频走神,平白耽误许多时间。

  冬天入夜早,七点钟天已经黑透,月光如练,投下几层树影。宋双榕走在影子间的空隙中,再次途径咖啡厅时,他停下脚步,望着空荡的橱窗,内心已经没有太多起伏。

  其实宋双榕也明白,分手是他提的,李聿投入新生活理所应当,没必要顾及他的感受,和想见的人掩掩藏藏。

  至于下午失控又过剩的情绪,可能只是他太天真,也没经验,以为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不懂离开的分量竟能如此之重,以至一时难以承受。

  再多一点时间就会好的,宋双榕尽量乐观地想。

  洗过澡后,他开始认真考虑洗掉文身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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