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_分节阅读_第1节(2 / 2)

  台上鼓点声起,便有如千军万马,踏着铁蹄奔来。

  陈静安轻阖长睫,想象着一千四百年前兰陵王亲率骑兵突破重围奔袭洛阳城下,铁马冰河,孤标傲世。曲谱早已练习过上百遍,她要做的,是入无人之境,宣泄情绪。

  她身段柔软,本该是根茎柔弱纤细的菟丝草,身体却绷着弧度,薄肩平稳,细腰如握,让人好奇什么力道能够将其攀折,琵琶弦上的指尖灵活弹挑,她轻抿着唇,秀气文雅,却又不止于此,细瘦的身体弹奏出的是黄沙漫天,是战场搏杀。

  鼓点阵阵,是震天的战鼓,是将士的战魂,陈静安绷紧全身急扫拂,乐音推向高.潮,城内困守将士群情激昂奋起反抗,敌军溃败,四散而逃。

  音乐厅里灯光通明,池座的VIP前排,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有些过于出挑,面部轮廓冷硬如削,高挺鼻梁,唇偏薄,眼廓偏深,眼尾映着淡淡阴翳,冷淡凉薄,点漆如墨的眸光里,是游刃有余,是与生俱来的矜傲。

  男人的坐姿并不如其他人规整,慵懒松弛,外套下罩出肩膀紧绷的肌肉线条,眼皮半阖,骨节分明的手指支着眼廓,像是见着有趣的东西,指腹散漫地点着眉心。

  中场休息。

  “小姑娘看着挺年轻,基本功这么扎实。”声音很轻,飘飘然里暗含意味,“民乐里这么漂亮的,还是少见。”

  “小姑娘我见过,周正南爱徒,宝贝的不行。”

  “周老年事已高,还在收徒?”

  “破例收的,见小姑娘天资聪颖,”语气稍顿,“周正南眼光倒是毒辣,的确是块良玉。”

  “不过他最近这身体不行,迟早要动手术,还拖着,也是老犟种。”

  “……”

  说话的人年岁都已经过半百,沈孝诚喝水润嗓,偏过头看同行唯一的年轻人,笑:“倒是连累你,还得陪我们这些老家伙听这些,是不是很枯燥?”

  “挺有意思。”

  “阿烈,以你的眼光来看,那位小姑娘怎么样?”沈孝诚意有所指。

  沈烈抬眼故意问:“哪位小姑娘?”

  “弹琵琶的,穿淡绿旗袍。”

  “三叔,您知道,我是外行,专业的事无法评判。”沈烈扯唇,懒散地笑了下。

  几个人笑了,沈孝诚放下水杯又道:“你最近风头不小,张扬成这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沈家起家要从从百年往上数,家族企业,几代人深耕易耨的结果,一惯的低调内敛,唯有沈烈,年少起便桀骜难驯,如今接管大局,更是恣意不羁,他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心狠,手段强硬,正是如今家族发展所需要的。

  “大概随您。”

  沈孝诚哼笑:“又在胡说八道了。”

  “企业发展固然离不开收购兼并,你如今这样的气势汹涌,搅动的影响力可并不小。有野心是好,但步子也不宜迈得过大。”

  “您说光电科技?”

  “这么多钱砸进去,值得吗?”

  “钱已经花了,三叔,监管机构已经完成批注,再过几天就已经完成交割,您要是充当我爸的说客,已经晚了。”

  沈孝诚先坐正,看他神情不是开玩笑,又耷下肩,笑着摇头:“我就知道,你小子要是定下的事,什么时候变过。我们都老了,往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沈烈淡笑:“谁敢说您老?”

  沈孝诚摆摆手,说人得服老,又要问他成家的想法,才起了个头,中场休息时间却刚好结束,于是只能作罢,场内跟着静下来,台上的演奏家回到位置,队伍里有一条淡绿的小尾巴,旗袍从小腿开衩,小碎步,露出纤细瓷白的小腿,脚踝踝骨极细,只手可握。

  坐好,她抬头,眉眼余光瞥向身边人,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将腰挺直。

  清冷漂亮,又有点笨拙。

  沈烈目光安静。

  音乐厅的灯光明亮到令人晕眩,仿佛置身于旋涡,水流湍急轰鸣,躁动不安、气势汹涌又近乎贪婪要吞没一切,而在旋涡中心,静谧而安定。

  *

  演出结束,陈静安随前辈们躬身谢幕,听台下掌声如雷,她才静静地呼出口气,走向后台时,钟欣递来眼神,竖起拇指。

  演出成功,前辈们商量着去哪吃庆功宴。

  “下雨了。”

  “啊,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啊,我没带伞。”钟欣走向窗边,“唰”地一声拉开帘布,外面漆黑如墨,玻璃窗晕染出的灯光,照映着如银线的雨。

  “还真是。”

  “那改天再吃饭吧,下雨乱糟糟的。”

  “行吧,换哪天再通知。”

  下雨不是好事,乐器不能受潮,会有损音质,前辈们大多有车,没车的也只好搭个便车,钟欣有车,要送她一程,她举着手机说男友会过来,钟欣明了,艳羡地轻啧一声:“真好,年轻时就要多谈恋爱。”

  “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学姐慢走。”

  前辈们陆续收拾妥当离开,陈静安卸好妆,再看手机时,她发给秦宜年演出结束的消息还没有回复,大概是在开车,下雨天,视野不好,她又嘱咐一句雨天路滑小心开车。

  等好一会,秦宜年回消息,是道歉,他那边还没结束。

  陈静安眨眼,握着手机回复:【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你忙完早点休息。】

  秦宜年问她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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