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醉女巫(1 / 2)

  但安柏知道,只要花上七日越过山脉,就能看见大海摇曳着灿蓝色的裙边,凡人雕琢的尖塔傲慢地直指神圣的天空,熙攘的港口万虫钻动,异国的商人口吐东岸流行的烟草,不少商船就在那里作交易—米勒谷遗世而独立,竟也从未远离喧嚣。

  大花猫顺着风向嬉闹,牠调皮地伸舌,彷佛能尝到跨山而来的咸湿气息;与牠心有灵犀的主人不禁抬头向远方看去,尚未成形的思绪如云雾般汇聚又消散。

  “其实一辈子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佩伦突然有感而发,没等到安柏回应,她自顾自道: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栋栋草屋可爱纯朴,红色的山茶并着紫色的牵牛花爬满屋顶,再自屋檐垂挂下绚丽的花瀑,突然一扇门窗打开,年轻的女巫揽起花帘,对她们微笑打招呼。

  “怎能比上女神庇佑之地呢。”佩伦轻声赞颂。

  谷地湿气重,村子的房顶由麦秆编织,铺上些许黏土固定结构,又不时风雨灌溉,再经夏阳催熟,和过山的海风轻呵,乍看上去就是一座座高大浓密的花树;还有不怕生的小鹿和野兔从窗口探头要食,一切自然而然就如神造之物、童话谣传的仙女居所,容不得半点尘烟。

  二人经过一座座花屋,如置身女神的迷宫,东西南北一不注意,就撞上结实的绿墙,不过要找到莳萝的屋子一点也不难。

  就像在一锅锅装着回春魔药的黑铁锅中,要找到一口烧得正香的羊肉火锅,异国姿容的黑发少女总有办法令自己脱颖而出。

  一颗狮头麟颈的兽首从山茶花丛窜了出来,它张牙舞爪的模样似乎还在为船头乘风破浪,但颈部的羽麟彩漆已然朽木斑驳;而牵牛花的藤蔓顺着螁色的鱼尾旗攀附而上,在湛蓝的天空卷起一尾嫩绿的弧度。

  夸张拥塞的屋顶找不到任何鸟儿可以歇息的空隙,唯一一根光秃的枯枝也被莳萝物尽其用,在上头挂了几张木制面具;青苔生满了半面脸孔,但还是能依稀看出眉目细长的模样,更重要的是点漆的眼瞳和泼墨的发色,有莳萝的影子,也是东岸人的脸孔。

  “说过多少次把垃圾清掉,一定又偷跑去河岸下流捡回来!”

  安柏骂咧咧地跨过一个颈口破掉的青花瓷盆,里面沉满了些污水和几片枯黄的圆叶;倒是一旁的佩伦啧啧称奇,她总算见识到旁人说的垃圾屋是何等光景。

  二人停在这栋堆满杂物的小屋前。

  飘洋过海的废物堆得屋内屋外到处都是,偶而微风一吹,花絮飘动,屋沿下那一整列奇形怪状的琉璃小物就窃窃私语,叮叮当当,在一整排优美的花屋中格外吵闹。

  莳萝的小屋从远处看,就宛如一艘搁浅在花海树浪中的异国商船。

  安柏带着佩萝小心绕开一些尖锐的杂物寻找入口,本来应该是窗口的地方东倒西歪着几块锈得看不清字的铁牌;佩伦瞇眼细瞧,隐约能看出几个陌生的异国文字,只是围得方方正正、里头却千回百转,好似迷宫,看一眼就让人头晕。

  自打莳萝从安柏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俨然成了一只田鼠,一有机会拿到“东岸”的舶来品,哪怕只是一块破烂,也要细心收藏起来。随着时间久了,就从屋内漫出屋外,最后堆积如山。

  黑发黑眸的少女收集着七零八落的碎片,试着拼凑出“东岸”的模样,想从中找出那个遥远的“家乡”印象。

  “那只鹅呢?”对比附近人家有小鹿野兔在嬉闹,莳萝的小屋安静得过于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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