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折花29(1 / 2)

风烟淡,远方的山峦,苍翠欲滴,连绵起伏。

一轮悬日渐渐西沉而去。

眺望的目光一点一点收回,迷离的脚步声靠近那棵神圣而充满希望的“红色菩提树”下。

清瘦有力的手腕上缠绕了数百张红缎。

他一张一张理出来,极有耐心地挂在那被西方残阳普照的枝丫上。

抬头望,看它们随风飘飞。

心头的沉重感,有了一丝释怀。

老方丈走过来,和蔼问道:“施主,你还是来了……”

萧衡停顿系红结的动作,平淡回头:“嗯。”

方丈又问他:“那施主可知‘皈依’两字的真正含义?”

“呵,皈依?”萧衡凝眸看天,淡笑道,“你们佛门中人要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方得觉慧……而我,只需要皈依自己的心,就是慈悲了。”

他平静说着,目光却陷入一种悲凉的感伤。

数十年的历历风光,如梦一场,浮上他的心海……

多年前。

夜深人静,桂香风闲。

他在夜灯下折莲花,弟弟从门外偷溜进来。

好奇地抓走他手中的纸莲,笑眯眯问:“这是什么呀?长兄。”

他气息略沉,冷淡夺回那只花:“明日去佛堂用来上供的佛莲。”

“咦,佛莲?”萧峣掐着下巴思索,恍然大悟叹道,“哦,佛怜!你要佛祖怜惜什么啊?”

萧衡无奈瞥了他一眼,有种“夏虫不可语冰”的嫌弃。

不想再跟他多做解释,但还是期待地询问他的意见:“……你问这么多,明日可要与我同去?”

“不要!”萧峣吊儿郎当地坐在他的书桌上翘腿,美滋滋地说,“明日我要和苏小妹一起去武门比武夺彩呢。”

他轻轻沉眸,点头应允:“嗯。注意安全,刀剑无眼。”

“哎呀,知道了,啰里啰唆的……”

萧峣掏掏耳朵,不耐道。

“……”他皱眉默然,继续折花。

萧峣在一边鼓捣那些折好的成品,一边夸他手巧。

最后居然口无遮拦地反问他:“嘶……长兄啊,你为什么总是像那些无知妇孺一样迷信,时不时就要去庙里上香啊?”

他微怒,轻拍桌面:“萧峣,我对你是否太过放纵了?”

“再者,求神问佛,就只能是祈求保佑,而不是……忏悔心安吗?”

萧峣缺心少肺,不知他为何生气。

委屈问道:“啧,什么呀……长兄,明明是你老是神神秘秘的,跟个神棍一样,什么都不肯跟小弟我说,烦心事都藏在心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萧衡心头一软。

“我只是想调侃你几句,逗你开心咯。”

但转眼,他又语气轻松,没有正经。

小弟扮着鬼脸吓他,嘻嘻哈哈的,还带着一丝逗弄的意味。

萧衡闭上眼睛,狠狠抽打他伸过来的手背,听见他夸张地哇哇叫,才别扭地说了句:“无聊。”

“嚯!乐,乐死我了。说我无趣,分明是长兄你更呆板!长兄你老是冷着一张脸干嘛?跟薛凛那个闷葫芦一样无趣,这样是没有姑娘喜欢你们的!呐,你笑一笑,你笑一笑啊!”

萧衡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萧峣,你若真想让我开心,就和那个姓薛的小子断绝关系。”

“为什么啊长兄?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啊?薛凛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萧峣讲义气地反驳道。

“你……”他气得心口都在痛,“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他一个罪臣之子,他的父亲甚至是……”

“什么罪臣啊?那都是前朝的冤案了!你别老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好不好?”

萧峣更加叛逆了,不由分说地顶撞他。

“长兄,你又不肯告诉我当年在老家发生了什么,也不告诉我祖父他们举家迁去了哪里,也不跟我说说老头子到底有没有生我离家出走的气?就老是说我多管闲事,不思进取,让人操心……”

“我们好不容易相认,你却总是这样严厉地对我,我苦恼啊。再这样,我只好再次离开你,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了。”

“什么?混账小子!要是敢跑,我打断你的腿!这个家你也别回来了。”他惊怒扇了弟弟一巴掌,力道收敛,一点也不疼。

萧峣见他真气着,反倒嬉皮笑脸地起哄:“切,略略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谁稀罕每天和你那堆熏死人的药罐子呆在一起啊?又没得病,天天就鼓捣你那些奇怪的药水儿,烦死了。”

萧衡心累垂眼:“你知道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

“为了啥?继承我们巫医世家悬壶济世的风范?”

萧峣打断他的话,又笑着打趣说,“长兄啊,我看你是年纪大了,闲得铁树想开花了……干脆我托玲琅帮你介绍个姑娘来,你给我娶个嫂子回来管管你自己吧……唔,她姐姐就很不错,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你要不要?”

“萧峣!你一天天的,真是没个正经。”他已经对这无赖弟弟束手无策了。

“哈啊?我不正经?啊是是是,我不正经,我还能找得到红颜知己,你呢?成天阴着个脸,花蝴蝶都讨不到一只。”

萧峣年纪轻,总是满嘴玩笑。

萧衡无语侧目:“呸。给我滚,混小子……”

“诶,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走咯,我真走咯……”

再后来。

他在明洲谋求王爷赏识,重振衰败的家族根基。

却听见前线传回的噩耗,而万念俱灰。

“芸娘,你们说什么?萧峣他,他战死了?”

那时的他只感到天昏地暗的绝望:“呃!吾弟啊!”

……

山上的风,吹得面颊有些冰凉。

“啊……”

他清醒过来,心口一阵钝痛。

往后踉跄两步,身形不稳地扶着树枝。

方丈观他脸色变差,好心问道:“施主,你怎么了?”

“无,无事。”萧衡瞬间又恢复了那常年如渊的深沉姿态。

他低头看手心里攥紧的红结,沉思不语。

方丈不解问:“施主,你为何总是在这菩提树上挂这么多红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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