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海279(1 / 1)

 贺真赤身泡在水里,身体亦被染红,也就显得脸格外白,眼珠格外黑。 “哗啦”一声响,他割掉了自己的右耳,喷溅的血水总算将那张无暇的脸也染上红色。 如此,贺真浑身浴血,眼珠乌黑,而又面无表情,像极了从地狱来到人间的想要索命的厉鬼。 不过他索的是自己的命。 ——他在一点一点切掉自己的肢体、剥离自己的血肉、割掉自己的器官…… 这是一场极为可怖与血腥的自我凌迟。 不多时,时踪前方不远处的地板上已放着了一只眼珠,几根脚趾。 浴缸里的水已经溢出来了。 殷红的水一层一层往外铺,再顺着地板一阵地一阵地往外淌,把时踪的赤脚都染成了红色。 时踪再往里看,几乎一半血肉已从贺真身上剥离,他身体的另一半是被血水染红的骨架。看样子这副骨架也即将散落。 时踪并不觉得眼前的一幕可怖。 他反倒觉得有趣而熟悉。 就好像他也曾经被这样对待过似的。 他能感觉到这个记忆并非来自于故事里的“编剧”,而似乎就是来自于他本人。 难道梦里那个叫“明月”的人说的是真的? 我曾罪大恶极,以至于下过地狱,受过极刑? 可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我现在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中? 望着浴室的这一幕,感觉到有趣与熟悉的同时,时踪也罕见地感觉到了痛苦以及恨意。 他似乎恨极了那种身体一次又一次被活生生撕碎的感觉。 于是当看着正在将自己凌迟的贺真时,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快意。 他迫不及待看到贺真将自己另一半血肉也切割成碎片的样子。 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果然是个没有良心的、冷血而又病态的怪物。 有记忆以来的这八个月里,没有任何家人、又或者旧日的朋友来找过自己。 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们全都和自己断绝了关系。 藏在月光阴影下的时踪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看向贺真的眼神夹杂着痛苦、恨意、快意、愉悦…… 他自己都很难捕捉这些难得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咔嚓。” “咔嚓咔嚓。” …… 贺真的另一半血肉终于也从骨架上剥落。 到了最后,那把刀几乎是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行将他的血肉削落、经脉剥离的。 整个浴室一片血色。 似把窗外的月色都染上了一层红。 又过了片刻,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那是散落四处的一块一块血肉、眼珠、残肢正在地上攀爬。 它们像是成了活物,正在整齐划一地朝浴缸处聚集。 一只带血的眼珠滴溜溜地滚过去,飞起来,嵌入眼眶,一片血肉紧接着飞来将它包裹,贺真的右眼便又重新拼凑成型。 接下来,左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一在他的脸上重现。 苍白俊美,而又冷酷锋利的五官重新生成,紧接着逐渐完整的是脖颈、双肩、肋骨前的皮肉…… 经脉重新贴合,断肢重新组合。 贺真就这样重新变得完整。 之后他睁开眼睛,从浴缸里站起来,拿来浴巾一点点将赤着的身体擦拭干净,再穿好衣服,依然行尸走肉般地朝外面的卧室走去。 最后贺真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面朝的还是沙发椅的方向,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凌晨4点半。晨曦初至。 古堡所在悬崖之下,漆黑的海面正一点一点被照亮。 贺真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时踪在晨曦中望向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显得有些复杂。 但当贺真坐起来的时候,时踪的目光只剩下纯粹的温柔与专注。 贺真皱眉,面露些许费解。“几点了?你该不会看了我一晚上?” “嗯。”时踪抬起手,伸出修长苍白的食指,冰凉的指尖竟是伸了过来,再轻轻触碰到贺真的鼻尖。 贺真几乎一怔,肩颈连同整个脊椎都变得有些僵硬。 然后他便见着时踪微微偏着头朝自己一笑,用一种莫测而又似有些轻挑的语调说:“早上好,beauty。”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被冒犯了,贺真眉头立刻皱紧,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时踪收回手,眼里还残留着几分怀念,似乎还对某个画面有些念念不忘。 然后他淡淡笑着说:“看到了很美的场景。” “很美的场景?那是什么?” “我先去睡一会儿。如果你真想知道,拿你下午和女主的谈话内容来交换。” 时踪面无表情地起身,径直离开了男主的房间。 房门开了再合上。 随着他的离去,屋内的温度好似都被带走了些许。 贺真望了那关上的门许久,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抬起手,抚上了刚才被时踪碰过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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